秘境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泥浆。葛小蛮的鳃纹完全展开，在脸颊两侧形成妖异的蓝色纹路，却仍然感到窒息般的压迫。她下意识地抓住张岭军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得极快，如同被困的野兽。
\"这里...不对劲。\"她压低声音，初心簪在另一只手中化作长剑，剑锋上的蓝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张岭军没有回答。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漆黑，右眼则闪烁着紫黑光芒，万魂刀在手中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秘境深处某种存在的召唤。行走时，他的脚步比往常重了几分，靴底碾碎石子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前方突然传来水声，两人谨慎靠近，发现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表面却泛着诡异的荧光。河对岸立着一座石桥，桥头蹲着两尊破损的石兽，形态似龙非龙，似蛇非蛇。
\"小心。\"张岭军突然拦住葛小蛮，\"桥上有东西。\"
话音刚落，石桥上的空气扭曲起来，三个黑影缓缓显形。他们身披残破黑袍，面部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中，只有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守桥人...\"葛小蛮倒吸一口凉气，剑尖微微下沉，\"是太虚门历代坐化的长老！\"
为首的黑袍人抬起头，露出干尸般的面容——赫然是葛小蛮的师祖，上代太虚掌门！他的嘴唇早已腐烂，声音却从胸腔中发出：\"擅闯禁地者...死...\"
张岭军二话不说，万魂刀带着呼啸的紫黑刀气直劈而去。刀锋穿透黑袍人的身体，却如同斩过空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物理攻击无效！\"葛小蛮迅速反应过来，\"他们是灵体！\"
三个守桥人同时抬手，无数黑色丝线从指尖射出，如同活物般向两人缠绕而来。葛小蛮剑锋一转，水汽凝结成冰，将部分黑线冻结。但更多的黑线已经缠上张岭军的手臂，瞬间勒入皮肉，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张岭军！\"葛小蛮惊呼，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正好。\"他低语道，左眼的漆黑突然扩散至整个眼球。那些侵入他体内的黑线竟然被染成了紫黑色，反向朝守桥人蔓延而去！
守桥人发出刺耳的尖啸，急忙切断黑线。张岭军趁机突进，万魂刀形态变化，化作一柄缠绕着黑气的长枪，直刺为首守桥人的胸口。
这一次，枪尖实实在在地刺入了灵体！守桥人剧烈颤抖，身形开始溃散。葛小蛮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怕九幽之力！\"
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剑锋上。鲛人皇族之血与初心簪融合，剑身顿时绽放出蓝金交织的光芒。一剑横扫，另一个守桥人被拦腰斩断，化作黑烟消散。
最后一个守桥人见势不妙，突然化作一团黑雾向桥对岸逃去。张岭军长枪脱手，如黑色闪电般穿透黑雾，将其钉在对岸石壁上。凄厉的哀嚎声中，守桥人灰飞烟灭。
葛小蛮刚要松口气，却见张岭军突然跪地，万魂枪变回刀形飞回他手中。他全身的紫黑纹路疯狂蠕动，左半边脸已经覆盖上细密的鳞片状纹路。
\"血誓...在排斥九幽之力...\"他咬牙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葛小蛮跪在他身旁，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我，专注在我的眼睛上。\"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脖颈处的鳃纹散发出柔和的蓝光，\"呼吸，跟着我呼吸。\"
渐渐地，张岭军的呼吸平稳下来，但那些纹路并未完全褪去。他抓住葛小蛮的手腕站起身：\"没时间了，走。\"
两人踏上石桥，每走一步，桥面就渗出更多黑水，渐渐漫过脚踝。黑水冰冷刺骨，葛小蛮的鱼尾本能地想要显现，却被她强行压制。张岭军则似乎不受影响，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桥对岸是一条向上的石阶，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一朵金莲镇压着无数扭曲的人形，那些人形正在挣扎着想要逃脱。
\"净世莲...\"葛小蛮轻声道，伸手触碰门上的金莲雕刻。就在她的手指接触的瞬间，整扇门亮起微光，缓缓开启。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这是一个圆形的祭坛大厅，中央悬浮着一朵三尺大小的金色莲花，散发出纯净的光芒。然而莲花下方，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在缓慢旋转，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漩涡中伸出，疯狂抓挠着空气。
更可怕的是，祭坛周围跪着数十名玄冥教徒，他们的身体已经干枯如柴，却仍保持着祈祷的姿势。而在漩涡正上方，玄冥教主悬浮在空中，黑袍鼓荡，胸口插着七枚黑色晶体——正是全部九幽碎片！
\"哈哈哈...终于来了！\"教主转过头，他的脸已经半融化，露出下面漆黑的骨骼，\"九幽大人等你们很久了！\"
张岭军的万魂刀瞬间出鞘：\"疯子，你在加速封印崩溃！\"
教主狂笑：\"崩溃？不，这是解放！\"他张开双臂，\"七枚碎片齐聚，加上太虚血脉的献祭，足以让九幽大人重临世间！\"
葛小蛮剑指教主：\"铁师兄呢？\"
教主做了个手势，两名教徒拖出一个血人扔在祭坛边缘——正是铁无心！他的金甲破碎，太阳纹章黯淡无光，但还有微弱的呼吸。
\"放心，他还活着。\"教主阴笑道，\"太阳印的持有者...是最好的祭品...\"
张岭军不再废话，纵身跃起，万魂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教主。教主不躲不闪，胸口碎片黑光大盛，一道屏障凭空出现，挡下了这一击。
\"没用的！\"教主狂笑，\"在这里，我就是九幽的代言人！\"
葛小蛮趁机冲向铁无心，初心簪化作长剑，将两名看守的教徒斩杀。她扶起铁无心，发现他眉心的太阳纹章正在渗血。
\"镜...子...\"铁无心艰难地说，\"用...黄泉镜...\"
葛小蛮这才注意到，铁无心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有黄泉镜的布袋。她刚要去拿，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黑色漩涡急速扩大，那些苍白的手臂突然抓住最近的玄冥教徒，将他们拖入深渊。教徒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却无法挣脱。
\"不！\"教主惊恐地大喊，\"九幽大人，我是您忠诚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从漩涡中伸出，将他整个人捏碎！鲜血和碎肉如雨般洒落，七枚碎片却悬浮在空中，排列成一个奇特的阵型。
\"太虚...血脉...\"一个低沉的非人声音从漩涡深处传来，\"我闻到了...\"
张岭军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全身的紫黑纹路疯狂蔓延，左眼完全变成了漆黑的漩涡，与祭坛上的如出一辙。
\"张岭军！\"葛小蛮想冲过去，却被铁无心拉住。
\"先...拿净世莲...\"他咳着血说，\"只有...它能封印...\"
葛小蛮看向祭坛中央的金莲，又看向痛苦挣扎的张岭军，咬了咬已经伤痕累累的下唇。她将铁无心安置在一根石柱后，把黄泉镜塞进他手里：\"撑住，师兄。\"
说完，她转身冲向祭坛。黑色漩涡感应到她的接近，立刻射出数道黑气如箭矢般袭来。葛小蛮身姿轻盈地闪转腾挪，初心簪剑锋上的蓝光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将黑气斩断。
距离金莲还有十步之遥时，地面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黑色手臂破土而出，横扫向她！葛小蛮仓促跃起，仍被擦中肩膀，顿时血如泉涌。她摔在祭坛边缘，剑脱手飞出。
\"小...蛮...\"张岭军的声音突然传来，虽然嘶哑，却清醒了许多。他艰难地站起身，万魂刀支撑着身体，\"我...拖住它...你去...\"
葛小蛮看到他的右眼恢复了清明，虽然左眼仍是漆黑一片。她点点头，忍着肩伤再次向金莲冲去。
张岭军则直面那只巨臂，万魂刀紫黑光芒暴涨。他不再压制体内的九幽之力，反而主动引导它们流向刀身。刀形态再次变化，化作一柄双刃巨剑，剑身上浮现出与葛小蛮鳃纹相似的蓝色纹路——血誓的力量！
\"你的对手...是我！\"他咆哮着冲向巨臂，巨剑带着开天辟地之势斩下！
黑色手臂被硬生生斩断一截，喷出粘稠的黑液。漩涡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更多的手臂伸出，向张岭军抓去。他身形如鬼魅般闪避，每一剑都带走一截肢体，但手臂似乎无穷无尽。
这边，葛小蛮终于来到金莲下方。她伸手去碰，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铁无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需要...太虚血脉和鲛人泪！\"
葛小蛮立刻明白过来。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屏障上，同时回想着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张岭军在雪地中救下她的那一刻，火山口那个未完成的吻，血誓结成时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血迹上。
血泪交融，屏障如冰雪般消融。金莲感应到她的接近，缓缓降下，悬浮在她面前。葛小蛮双手捧住莲花，顿时感到一股纯净至极的能量流遍全身，肩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张岭军！\"她高喊，\"我拿到了！\"
张岭军闻言，突然改变战术。他不再攻击黑色手臂，而是直冲漩涡中心！手臂疯狂阻拦，却被他灵巧地避开。就在他即将跃入漩涡的瞬间，葛小蛮的心跳几乎停止——
\"不！\"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张岭军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葛小蛮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跳入了黑色漩涡！
漩涡剧烈震荡，所有手臂同时缩回。整个秘境开始崩塌，碎石从穹顶不断坠落。铁无心挣扎着爬到葛小蛮身边：\"他...要同归于尽...\"
葛小蛮死死盯着漩涡，手中的金莲光芒越来越盛：\"不，他在给我们创造机会。\"她将金莲递给铁无心，\"师兄，用镜子。\"
铁无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强撑着坐起，将黄泉镜对准金莲。镜面中的黑色漩涡与祭坛上的漩涡同时震颤，仿佛在互相呼应。
\"现在！\"铁无心大喊。
葛小蛮双手握住初心簪，将它狠狠刺入金莲中心！莲瓣瞬间绽放，无数金色光线如利箭般射向黑色漩涡。光线所过之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漩涡深处传来九幽愤怒而不甘的咆哮：\"不！太虚！你又算计我！张岭军，你这个叛徒！\"
葛小蛮的心跳漏了一拍——张岭军还活着！
金光与黑气的交锋达到白热化，整个祭坛大厅被映照得如同白昼。突然，一道身影从漩涡中被抛出，重重摔在葛小蛮脚边——是张岭军！他全身是血，左眼的漆黑已经褪去，但紫黑纹路仍然盘踞在皮肤上。
\"张岭军！\"葛小蛮跪在他身旁，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伤势。
他虚弱地睁开眼，右眼瞳孔已经恢复正常：\"成功了...吗...\"
葛小蛮看向祭坛，金莲的光芒已经完全压制了黑色漩涡。漩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那些苍白的手臂不甘地抓挠着，最终还是被拖回深渊。
\"成功了...\"她哽咽着说，泪水滴在张岭军脸上。
铁无心艰难地爬过来，太阳纹章彻底黯淡：\"还没结束...必须...永久封印...\"
葛小蛮明白了。她扶起张岭军，三人一起走向正在缩小的漩涡。金莲悬浮在漩涡上方，光芒越来越强。
\"需要...祭品...\"铁无心喘息着说，\"强大的...能量源...\"
张岭军看向葛小蛮，又看向铁无心，突然笑了：\"两个选择...九幽之力...或者太阳印...\"
葛小蛮心头一紧：\"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铁无心却已经做出决定。他看向张岭军：\"照顾好...小师妹...\"说完，他突然扑向金莲，眉心的太阳纹章迸发出最后的光芒！
\"师兄！不要！\"葛小蛮想拉住他，却晚了一步。
铁无心的身体接触到金莲的瞬间，化作无数金色光点融入其中。金莲光芒暴涨，如同一轮小太阳，缓缓降入即将闭合的漩涡中。
\"不——！\"葛小蛮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漩涡最后挣扎了一下，终于完全闭合。金莲也随之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个金色的莲花印记。整个秘境停止了崩塌，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张岭军踉跄着走到葛小蛮身旁，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他选择了...英雄的死法...\"
葛小蛮抬头看他，发现他身上的紫黑纹路正在缓慢褪去，唯有左眼周围还残留些许。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张岭军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动作生疏却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葛小蛮才止住哭泣。她擦干眼泪，从地上捡起初心簪——簪身已经变成了金蓝相间的颜色，蕴含着净世莲的力量。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站起身，搀扶起张岭军，\"太虚门需要重建...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
张岭军点点头，与她一起向秘境出口走去。路过那个金色莲花印记时，葛小蛮停下脚步，轻声说：\"师兄，谢谢你。\"
印记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
走出秘境时，外面已是黎明。朝阳的第一缕光芒穿过云层，照在两人身上。葛小蛮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脖颈处的鳃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张岭军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说：\"你的鳃...很美。\"
葛小蛮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张岭军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红：\"实话实说而已。\"
葛小蛮笑着摇摇头，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两人沿着山路向下走去，身后是初升的太阳，前方是等待重建的山门。他们的影子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却再也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