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虽为儒家弟子,却也应明白,儒家不过是一块踏脚石,一块通往高位的敲门砖。
在外人面前,在士林中,你们可以虚伪掩饰,但现在面对朕,还要继续伪装吗?”
先前楚稷提及新书院的设想,六部尚书无不惊愕且试图阻止。
若按楚稷的计划筹建书院,恐怕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将不复存在!
新书院虽保留儒家思想,但还将融入农家、墨家、兵家乃至算学、医学等多学派内容。
那时,儒家还能保持原有的权威地位吗?
显然不可能。
六部尚书身为天下士子的领路人,其影响力甚至超过衍圣公府。
一旦他们支持这样的改革,恐怕会被天下读书人唾弃。
楚稷在一旁微笑道:
“当初我说要编纂官册时,你们含糊其辞地推诿,我能够理解。
每个人都需要顾及自身利益,名声传开后,个人升迁之路可能会受影响。
人性本就自私,我能体谅。”
“但世事变迁,大乾这艘巨轮只会加速前行。
若无法跟上节奏,就会被无情淘汰。
我并无特别针对任何人,只是提醒大家一个事实。”
“那就是在机遇来临时,若不能把握,就别羡慕他人飞黄腾达。
刚才你们已目睹大乾的前景,难道认为大乾的疆域只能依赖儒家治理?”
六部尚书彼此对视,最终礼部尚书江源皱眉说道:
“太子殿下,我们并非不知晓这些道理,只是此事还需考量当下的实际情况。
如今天下学子该如何适应?他们苦读多年,却发现所学知识可能不再适用……”
楚稷挥手打断道:
“书院即便现在开始招生,也至少需要十五到二十年才能有人参加科举。
这是我的估算,时间不会短。”
此话一出,连太上皇和雍和帝都愣住了。
太上皇疑惑道:“这么长时间?”
楚稷苦笑着回答:“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情况,二十年左右才可能有成果。
即使有天才,也不会直接入仕,而是留在身边学习。”
听到这里,六部尚书们心里轻松了不少。
二十年,那时他们大多已不在任上。
吏部尚书洪良说道:“陛下,我们并非顽固之辈。
只是历史上三教并存是用来愚弄百姓的,如今佛教受创严重,道教虽盛却看不起凡人……”
他继续道:“如果再削弱儒家对民众的影响,会不会导致底层百姓产生异心?自陈胜提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百姓未必都安分守己。”
楚稷打断道:“诸位无需担忧,我只是想培养部分人才,而非开启民智。
即便要普及知识,首要任务也是增强他们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他补充说:“百姓的需求很简单,温饱足矣。
大乾离这个目标还有距离,过程中难免有些困难,但这都在可控范围内。”
“大乾的未来充满希望,不应被旧规所限。
各位都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和推动者,对此应该更加清楚。
望诸位鼎力相助!”
楚稷说完站起,向六人行礼,六人急忙回礼。
\"太子殿下过谦了!我们年事已高,不懂太多,但必定支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请放心,我兵部定会支持您!\"
\"我户部……\"
六人相继表态,端坐的太上皇与雍和帝相视一笑,皆露出满意之色。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归城途中,换了衣裳的雍和帝看着端坐的楚稷,忽而笑道:\"好了,这里只有你皇爷爷和朕,还摆什么架子?\"
楚稷嘿嘿一笑答道:\"父皇威名远播,不怒自威,龙气环绕……\"
\"胡闹!\"雍和帝挥手打断,嘴角笑意却藏不住。
太上皇亦哭笑不得,开口道:\"书院建成后,天下学子尚好说。
你与父皇灭国后,威势足以震慑群臣,到时自有文官安抚。
不过要留意衍圣公府。\"
楚稷点头认真道,脸色不太好看。
若说他最厌烦的是什么,那便是衍圣公府!
当然他也明白,开国之初为求儒家支持,这才延续历代给予其荣耀。
可如今时代不同了!
大乾不需要衍圣公府,他也不需要!
雍和帝轻笑一声:\"衍圣公府啊,朕记得他们最近递了折子?\"
楚稷点头道:\"说是治下百姓流失,去年田地歉收,请求朝廷派些壮丁流民过去,并拨些银两。\"
衍圣公府地位如何?
方圆百里村落城镇尽为其私产!
百姓皆为其家奴!
外府衙门无法约束那里,因他们有自己的'县衙'!
若说甄家在江南似那有名无实的土皇帝,衍圣公府则真是手握实权的土皇帝!
太上皇微微眯眼,问:
“山东和尚叛乱的事可算完了?”
这场和尚叛乱眼看就要平息,大乾不过是找了个由头罢了。
不管各地是否真有动作,只要稍有叛乱迹象,大军便会雷霆出击!
但这些和尚也不笨,不会傻站原地等官兵剿杀,很多人逃了出去。
只是他们内部有内奸,无论逃到哪里都难逃边关的抓捕……
雍和帝听后笑着附和:“确未完全解决。”
太上皇点头道:“那就让他们几个领头的和尚去衍圣公府走一趟吧,等你们灭国归来后再慢慢清算。”
楚稷闻言大笑,心想这计策确实够狠。
那些领头的和尚本是锦衣卫买通的“高僧”
,个个身份显赫。
现在送他们去衍圣公府,不论明示身份或隐匿行踪,都能为朝廷后续计划铺路。
当然,彻底毁掉衍圣公府是不可能的。
天下学子仍视其为圣地,贸然摧毁只会引发众怒。
最稳妥的办法是慢慢削弱它的影响力,将其从云端拉入泥沼。
议定此事后,太上皇缓缓开口:
“三个月后你们便要出征,这段时间务必保持最佳状态。
闲时让六部尚书陪你们演练沙盘,别因火器厉害就疏忽大意。
特别是皇帝,南越地形复杂,还有瘴气。
莫单靠神机营,也要顾及大军整体心态,毕竟日后火器会全面普及。”
楚稷摸了摸鬓角,苦笑说:
“看来今年还得扩建冶造局,现有两处也需扩大。
不过有南越、满金、蒙元的矿藏,暂无后顾之忧。
轨道建设也要加快,不能再依赖人力畜力运输。”
雍和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说道:
“满金蒙元那边没什么利益可图,南越稍微好一点。
但预计灭国所得不会太多,扣除大军出征的费用后,剩余的也要留作国库储备,还是从皇家银行调拨吧!”
楚稷点头表示同意,如今大乾确实很缺钱。
多年天灾人祸让国家需要大量资金恢复生态。
即便户部有足够银两,也不能全拿出来支持冶造局。
国库必须保留一定储备以应对突发情况,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
幸好大乾虽有贪官,但程度远不及明朝末期。
不过国库空虚也与太上皇六次南巡有关……
但南巡六次三十年并非只为奢华,更是为了威慑和分化南方士族。
太上皇察觉楚稷偷瞄自己,笑着斥责:
“你想什么呢?”
楚稷忙赔笑道:
“不是见皇爷爷累了吗?孙儿心疼啊!”
……
太上皇不信他的话,但这孙子是他喜欢的,也就没深究。
此时火车缓缓停下,外面仍是暴雨如注。
然而太上皇、雍和帝以及六部尚书无人退避。
相比冶造局的经历,这场雨更像是在庆祝他们的功绩!
众人乘车入城时,太上皇忽然笑着说:
“要是这些叛贼此刻突然袭击,倒是省事了!”
楚稷明白他的意思,摇头笑道:
“不会的,他们即使有能力也买不动这些忠臣。
再等等,孙儿觉得他们快撑不住了!那么多‘逃跑’的和尚和壮丁,他们怎能坐视不理?”
太上皇和雍和帝冷笑不已。
送走两位至尊回宫后,楚稷急忙赶回肃王府。
主院偏厅中,楚稷泡在浴桶里问:
“可卿,我是不是变坏了?”
可卿正为他擦拭背部,闻言微微一愣,疑惑问道:“您为何突然这样问?”
楚稷略作沉思,随后低声说:“忽然察觉,我似乎也不再看重人命了,好像也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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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鸿胪寺内。
爱新觉罗·弘昼冷眼看向身旁的随侍官员,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我这次到大乾,你们就这样招待?我是代表大金的朝廷,代表父皇而来!竟让我在此久候,难道是轻视我大金不成?若是一个月无粮草运出,我大金便会直接攻入取走!拖延时间又有何意义!”
爱新觉罗·弘昼是满金皇帝的第五子,这一辈的皇子只有三人,其余兄弟要么早亡,要么与大乾皇室类似。
他上面还有个四哥,下面有个六弟。
老四正在跟随满金皇帝学习政事,被视为下一任皇帝的候选人。
因此,此次派遣弘昼前来,任务很简单——压制大乾,获取更多粮草。
满金最近两座武备城被毁,粮食问题尤为紧迫。
长期依赖牛羊肉并非长久之计,毕竟资源与粮食有着本质区别。
尽管满金有所忧虑,但也清楚大乾已是强弩之末,过去的胜利使他们对大乾轻视不已,认为对方仅靠文治而武力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