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声音响起，清晰地透过通讯器，如同寒冰凝结成的箭矢，狠狠射入每一个能听到的人的耳中：
“休整？赵刚，你脑子也被丧尸啃了吗？！”
“天黑？路烂？掉队？这他妈是末世！不是郊游！谁跟不上，那就是他命该如此！”
“告诉李彪！告诉所有护卫士兵！还有力气喘气的平民，就自己爬！爬不动了，就让旁边还有点力气的拖着走！拖着也走不了的…”林默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吐出更加残酷、更加冰冷的字眼，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让士兵背！一个士兵背一个！背不动？那就两个人抬！两个人也抬不动？那就给老子扔在半路！留点水和吃的，让他们自生自灭！”
“我只要结果！天亮之前，队伍必须抵达沙巴克外围预设的第三号临时休整点！谁耽误了整体进度，拖累了大队安全，我亲手毙了他！执行命令！”
命令下达，如同死神的宣判，冰冷地回荡在通讯频道里。
越野车内，一片死寂。赵刚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颤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旁边几个听到命令的军官和技术人员，全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背？抬？扔在半路？！
这已经不是残酷，而是彻底的冷酷无情！这等于是在逼士兵们亲手放弃自己的同胞！亲手将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城主…这…”赵刚喉咙发干，还想再说什么。
“执行命令！赵刚！记住你的位置！你们想死，可以跟他们一起留下来！”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透过灵魂链接，狠狠冲击着赵刚的意识！
赵刚身体猛地一颤，灵魂深处那星图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压制住了他所有的质疑和不忍。绝对忠诚的烙印，在这一刻发挥了它冰冷的作用。
“…是！城主！”赵刚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坚定地回应。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拿起步话机，连通后队的李彪。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和林默如出一辙的冰冷和决绝：
“李彪！命令！全体士兵听令！就近！帮助无法行动的平民！背！抬！用一切办法带着走！实在带不动的…留一天口粮和水…原地…放弃！放弃！重复！执行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持前进速度！目标三号点！天亮前必须抵达！违令者，军法从事！”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李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步话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泥土上。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同样听到命令、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士兵们，看着那些瘫倒在地、眼神绝望的同胞…
“头儿…这…这…”王铁柱嘴唇哆嗦着，看着李彪，又看看地上那个还在呜咽着伸手的妇女，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李彪猛地弯腰，捡起步话机。他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所取代。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配枪，对着漆黑的夜空，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刺耳的枪声划破死寂的夜空，如同最后的丧钟！
“执行命令！”李彪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血腥和疯狂，“都他妈给老子动起来！背人！抬人！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留粮留水！立刻！马上！走——！”
枪声和命令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他们红着眼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开始执行这残酷到极点的命令。
王铁柱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猛地冲到那个摔倒的妇女身边，不顾她身上浓重的汗味和尘土，粗暴地将她背在自己同样疲惫不堪的背上！
妇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随即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王铁柱闷哼一声，双腿打颤，却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向前迈去。
旁边两个年轻士兵，合力架起那个咳得撕心裂肺的老汉。老汉枯瘦的身体轻飘飘的，但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仿佛随时会断气。
“不…别管我…你们走…”老汉虚弱地挣扎着。
“闭嘴！走！”一个士兵红着眼睛低吼。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被带走的幸运。
一个腿部严重受伤、伤口已经发黑流脓的年轻男人，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李彪带着几个士兵走近。他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哀求：“长官…长官求求你…别丢下我…我能爬…我能爬…”
李彪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眼神冰冷而痛苦。他沉默地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又从一个士兵的背包里拿出两块压缩干粮，塞到年轻男人怀里。
“兄弟…对不住了…”李彪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转身，不敢再看那双充满绝望泪水的眼睛，“走！”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
士兵们低着头，跟随着李彪，如同逃离地狱般，快步向前走去，融入了移动的人流。
原地，只剩下那个抱着水壶和干粮、在冰冷的夜风中发出绝望哀嚎的年轻男人，以及更远处黑暗中，被血腥味和活人气息吸引而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蹒跚黑影和贪婪的嘶吼…
队伍在巨大的牺牲和士兵们透支生命的背负下，如同被鲜血浸透的沉重磨盘，在绝望的夜色中，再次极其缓慢地、痛苦地向前碾动。每一步，都踏在累累尸骸之上。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浓重的寒意如同冰水，浸透了每一个还在跋涉的人。希望城的队伍，在经历了地狱般的夜行和惨痛的抛弃后，终于抵达了林默在地图上标注的“三号临时休整点”——一片位于丘陵环抱中的、相对避风的废弃采石场。
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的伤疤，坑壁陡峭。坑底散落着巨大的碎石和早已锈蚀的采矿机械残骸。这里易守难攻，是预设的临时落脚点。
当步履蹒跚、如同难民潮般的人群涌入这片相对安全的洼地时，几乎所有人都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连呻吟的力气都已耗尽。
士兵们更是东倒西歪，背过人的肩膀早已磨破出血，双臂麻木得抬不起来。整个矿坑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血腥味、绝望的气息和一种死里逃生后的虚脱。
清点人数的结果让人心头滴血。从希望城出发时近两千人的步行队伍，此刻还能到达这里的，已不足一千五百人。
一夜之间，数百条生命消逝在冰冷的荒野上，或被丧尸吞噬，或被绝望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