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古洞惊魂
短暂的、夹杂着警惕与试探的沉默，在破败的巷尾弥漫。远处商会护卫的呼喝声已然远去，没入黑黢黢的山林，但危险并未解除。
冼丕臼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依旧蜷缩在墙根、脸色苍白的少女。她的手臂有一道不浅的划伤，鲜血正缓缓渗出，将破旧的衣袖染得更深。
“他们……可能还会回来。”冼丕臼低声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此地不宜久留，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这个陌生的半妖少女。
少女咬着下唇，试图靠自己站起来，却又是一个踉跄。伤势和之前的逃亡消耗了她太多体力。
冼丕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能走吗？先离开这里再说。”
少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那双在黑暗中过于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借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她的手很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指尖有些锐利，不似常人。
没有更多交流，两人默契地选择了远离镇子、深入山林的方向。冼丕臼对这片山麓并不熟悉，只能凭着感觉和逃离的本能，搀扶着少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黑暗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少女的呼吸急促而压抑，显然在强忍疼痛。但她极其坚韧，除了偶尔因踩到碎石而发出的细微闷哼，再无其他声音。
夜愈发深沉，山林间雾气渐起，可视范围越来越小。四周怪石嶙峋，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鬼魅。不知名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必须找个地方躲藏、处理伤口。否则不等追兵找来，失血和寒冷就能要了这少女的命。
就在冼丕臼心急如焚之际，他搀扶着的少女忽然猛地停下脚步，鼻翼微动，像是在空气中努力分辨着什么。
“这边……”她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确定，指向左前方一处被浓密藤蔓和乱石遮挡的山壁，“那里……有东西……味道很古老，也很……安全。”
味道？古老？安全？
冼丕臼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看起来与其他山壁并无不同。但少女那双特殊的竖瞳在黑暗中似乎能捕捉到更多信息。
或许是妖族的本能？
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冼丕臼搀扶着她，拨开层层叠叠、湿滑冰冷的藤蔓，向着那处山壁靠近。
拨开最后一道藤蔓，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处散发着浓郁的土腥气和一种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是……废弃的洞府？”冼丕臼心中一动。聚云镇附近山脉传闻中有古修遗留下的洞府，偶尔会有走运的散修发现一二，获得些许机缘。
少女点了点头，眼神亮了些许：“里面的气息……很淡了，但没有活物……应该荒废很久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进入未知的古修洞府固然冒险，但总好过在野外等死。
冼丕臼率先弯腰钻了进去，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冰凉而滞涩。他晃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这是他从百草斋带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洞口狭窄，但深入几步后，内部空间稍显开阔，是一条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向下延伸的甬道。石壁粗糙，布满青苔，显然年代久远。
“小心点。”他回头对少女低声道，然后搀扶着她，一步步向甬道深处挪去。
甬道并不长，尽头是一扇半掩着的、破损严重的石门。门上有模糊的符文刻痕，但灵光早已湮灭。
推开石门，一股更加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有一座积满灰尘的石台，角落里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屑和几块黯淡的、失去灵气的碎石。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看来早已被前人搜刮干净了。
冼丕臼略微失望，但很快又松了口气。空荡意味着没有明显的危险，这里至少是个能暂时栖身的避风港。
他将少女扶到墙边坐下，用火折子点燃了从甬道口收集来的、相对干燥的藤蔓和枯枝，生起一小堆篝火。
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黑暗和部分寒意，也照亮了少女苍白的脸和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白，还在渗血。
“得处理一下。”冼丕臼皱眉。他在百草斋耳濡目染，知道一些简单的止血消毒方法。他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下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他平时偷偷收集、用于自己修炼后恢复的普通金疮药粉。
“可能会有点疼。”他低声道。
少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将受伤的手臂伸了过来，扭过头去，紧咬着牙关。
冼丕臼小心地用清水（来自他随身的水囊）冲洗伤口，然后撒上药粉，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却足够仔细。
过程中，少女身体微微颤抖，却硬是一声没吭。
处理完伤口，两人围着微弱的篝火坐下，短暂的安全感和疲惫同时袭来。石室内只剩下枯枝燃烧的噼啪声。
“我叫……阿芷。”沉默良久，少女忽然低声开口，依旧没有看冼丕臼，“谢谢你……救我。”
“冼丕臼。”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谢。他们为什么追你？”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但此刻气氛稍缓，他再次提起。
阿芷眼神一暗，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里那个小布包，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我……偷了商会管事的一株‘凝露草’……我娘病得很重，需要它……我没钱买……”她的声音里带着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冼丕臼沉默了。为了救亲人而偷窃……他无法评判对错。他自己不也是被命运逼得亡命天涯？
“你呢？”阿芷抬起头，看向他，“你又在躲什么？你身上的气息……很奇怪，不像普通人，也不像那些修士……”她的感知异常敏锐。
冼丕臼抿紧了嘴唇。暗影阁的事太过骇人，他不敢轻易透露。但或许是同处困境，或许是对方先坦承了部分真相，他最终还是低声道：“我在躲……一些很厉害的人。他们杀了我认识的人……也在找我。”
简单的对话，却让两人之间那层警惕的薄冰悄然融化了些许。同是天涯沦落人。
就在此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忽然从石室深处、那座积满灰尘的石台方向传来！
两人浑身一僵，瞬间噤声，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火光照耀下，只见石台侧面的一块石板，似乎因为年代久远，又或许是他们的到来震动了地面，竟然缓缓向下倾斜，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药味和淡淡腥气的风，从洞口中吹拂而出，带来一阵寒意。
原来这石室并非尽头，下面还有一层！
阿芷的鼻子再次抽动，脸色微变：“下面……有东西……活着的东西！很微弱……但很危险！”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的“沙沙”声，从那漆黑的洞口深处传了出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那声音，像是无数细足刮过岩石！
冼丕酉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将火折子对准洞口！
只见那黑暗之中，陡然亮起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幽绿色的光点！如同鬼火，正飞快地向上涌来！
“是……腐骨蜈蚣！快走！”阿芷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话音未落，第一条足有半尺长、通体黝黑发亮、长满细密毒足的巨型蜈蚣已然窜出洞口，百足划动，速度快得惊人，直扑距离最近的冼丕臼！
腥风扑面！
这废弃的古洞，并非安全的避风港，而是通往另一处绝险之地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