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瓦里安！压制幽灵！为牧师争取时间！现在！”
格鲁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钢锥，刺破战场上的喧嚣与死亡之云带来的窒息感，狠狠扎入我的脑海。
视线扫过城下那片绝望的泥沼：罗兰率领的重装骑士团陷入死亡骑士的埋伏圈，鲜血与碎骨飞溅，圣光斗气在冰冷的符文斩马刀下苦苦支撑！而城墙上，那片浓稠如墨、翻滚着痛苦面孔的死亡之云，正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死亡的巨口，朝着鹰喙棱堡当头罩下！牧师们脸色惨白如纸，金色的圣光结界在死亡之云的压迫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迅速黯淡！
时间！没有时间了！
我猛地甩开因狙杀死亡骑士而残留的、指尖的微麻感。幽影低语长弓瞬间转移目标！不是指向骨海深处那些隐藏的尸巫（距离太远，普通箭矢难以及时奏效），而是——城墙下方，那些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冲击着牧师结界薄弱点的幽灵集群！
抽箭！搭弦！意念灌注！影袭发动！目标锁定一只正试图从侧面钻入圣光结界缝隙的、体型扭曲的精英幽灵！
松弦！
嗡！
阴影箭矢无声离弦！在昏暗的战场背景下，几乎完全隐形！箭矢精准地穿透了幽灵半透明的躯体！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附着其上的阴影之力如同强酸般在幽灵体内爆发！那扭曲的雾状形体猛地一滞，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变得更加稀薄、透明，仿佛随时要溃散！它放弃了冲击结界，痛苦地翻滚着退开！
有效！但不够快！幽灵太多了！
“瓦里安！”我低吼一声，同时再次搭箭！
“知道了！”瓦里安沙哑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带着一丝决绝。他没有用弓，而是闪电般从腰间解下两颗特制的烟雾弹！用力砸向城墙下方、幽灵最密集的区域！
噗！噗！
浓密的、带着强烈刺激气味和微弱致盲粉尘的烟雾瞬间爆开！笼罩了数十步的范围！幽灵虽然没有实体视觉，但它们的感知似乎受到了烟雾中特殊成分的严重干扰！它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烟雾中乱撞，发出混乱的精神嘶鸣，冲击结界的攻势为之一滞！
机会！
“牧师！加固结界！”棱堡指挥官嘶声力竭地吼道！
牧师们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咬紧牙关，将几乎枯竭的精神力和信仰之力再次压榨出来！原本摇摇欲坠的圣光结界猛地一亮，范围收缩，但光芒更加凝实！堪堪顶住了已经压到头顶的死亡之云边缘！两者接触的地方，圣光与负能量剧烈冲突，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黑烟与金光四溅！
城下的危机暂时缓解，但城外的惨剧仍在继续！
罗兰骑士的圣光长枪如同燃烧的流星，狠狠刺穿了一名死亡骑士的胸甲，将其从梦魇兽上挑飞！但另一名死亡骑士的符文斩马刀，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气，狠狠劈向一名失去坐骑、正在地上奋力抵抗数名骷髅围攻的年轻骑士！
“休斯顿！！”罗兰发出悲愤的怒吼，想要救援却被另一名死亡骑士死死缠住！
眼看斩马刀就要落下！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幽影低语再次抬起！星银破魔箭上弦！影袭！目标——那名死亡骑士持刀的手臂关节连接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阻止方式！
但就在箭矢离弦的瞬间！
异变再生！
骨海深处，那片死亡之云的核心区域，一个穿着更加华丽、镶嵌着黑色宝石的破烂法袍、手持巨大骷髅头法杖的佝偻身影缓缓升起——尸巫王！它骷髅般的下颌无声开合，手中骷髅头法杖顶端的黑宝石爆发出刺目的紫黑色光芒！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恐怖负能量波动瞬间凝聚！它要发动更强力的攻击，彻底摧毁城墙上的圣光结界！
“不！！”城墙上的人类守军发出绝望的呐喊！牧师们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溢出鲜血，圣光结界在尸巫王的威压下发出刺耳的悲鸣！
格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精灵长剑！剑身之上，翠绿色的自然能量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燃烧起来！他显然要亲自出手，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瓦里安也看到了尸巫王的现身！这个沉默的老兵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烟斗咬在嘴里，再次掏出仅剩的两颗烟雾弹，竟然直接跃出了垛口，身体如同炮弹般向下方的幽灵集群坠去！显然是想用自身为饵，制造更大的混乱，为格鲁争取时间！
“瓦里安！！”我失声惊呼！
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大脑仿佛被瞬间清空！所有的嘈杂、恐惧、愤怒都被剥离！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专注！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尸巫王法杖上凝聚的毁灭紫光，瓦里安下坠的身影，死亡骑士斩向休斯顿的刀锋，牧师们摇摇欲坠的圣光结界，还有……罗兰骑士眼中那混合着悲愤与一丝绝望的光芒……
时间！我需要时间！需要打断尸巫王的施法节点！需要救下休斯顿！需要掩护瓦里安！需要……太多！
距离！尸巫王在骨海深处，远超普通箭矢射程！星银破魔箭只剩十四支！
力量！我的力量不够！影袭不够！我需要……更多！
几乎是本能地，我将体内奔涌的、属于影子的力量催发到极致！同时，格鲁笔记中那个代表“凝”的符文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不！还不够！我需要更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意念灌注于箭矢之上！
嗡——！
幽影低语长弓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发出低沉的嗡鸣！搭在弦上的星银破魔箭矢，箭头处不再是简单的阴影缠绕和微弱的翠绿光芒，而是开始剧烈地、不稳定地旋转起来！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它吸引、扭曲！箭矢周围的阴影变得如同活物般粘稠、深邃！一丝丝游离在战场上、尚未散尽的死亡能量和绝望气息，竟然被这旋转的阴影漩涡强行拉扯、吸附过来，缠绕在箭矢之上！
这不是纯粹的影袭！也不是纯粹的自然能量！而是融合了阴影之力、自然之力的“凝”、以及战场上弥漫的死亡与绝望气息的……扭曲造物！
目标锁定——尸巫王法杖顶端那颗正在凝聚毁灭紫光的巨大黑宝石！那是它施法的核心节点！
松弦！
弓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撕裂布帛般的尖啸！那支缠绕着深邃阴影、吸附着死亡气息、箭头高速旋转的星银破魔箭，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闪电，离弦而出！
箭矢飞行的轨迹不再是直线！而是如同一条扭曲的、贪婪的毒蛇，疯狂吞噬着路径上的光线和游离能量！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短暂存在的、视觉残留般的黑色裂痕！
时间仿佛凝固了。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灵魂的脆响！
那道黑色的闪电，无视了数百步的距离，无视了骨海的阻隔，无视了尸巫王身周自动激发的、足以弹开攻城弩箭的强力负能量护盾！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凝固的黄油，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法杖顶端那颗凝聚着毁灭能量的巨大黑宝石！
咔嚓！
黑宝石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然后——
轰隆！！！！
一场远比之前更猛烈的能量爆炸在尸巫王的位置爆发开来！失控的负能量、被强行吸附的战场死气、以及箭矢本身蕴含的狂暴力量，混合成一股毁灭性的紫黑色风暴！尸巫王连同它周围数十步范围内的骷髅、甚至两名靠得太近的死亡骑士，瞬间被吞噬、撕碎、化为齑粉！连惨嚎都来不及发出！
尸巫王被摧毁！死亡之云的源头被掐断！那片已经压到城墙边缘的恐怖黑云如同失去支撑般，剧烈地翻滚、扭曲，然后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城墙上，压力骤减！圣光结界重新稳定下来！牧师们如释重负，几乎瘫软在地！
但我的动作没有停！箭矢离弦的瞬间，我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城下那名即将斩杀休斯顿的死亡骑士！另一支星银破魔箭早已搭上幽影低语！这一次，是纯粹的影袭！目标——死亡骑士头盔与颈甲的微小缝隙！
松弦！
噗嗤！
箭矢精准命中！死亡骑士的动作猛地一僵！冰蓝色的魂火剧烈摇曳！斩落的刀锋擦着休斯顿的肩甲滑过，在精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休斯顿死里逃生！
“瓦里安！”我第三声嘶吼！目光急转！
瓦里安已经落入幽灵群中！两颗烟雾弹在他脚下爆开！浓密的烟雾和刺激粉尘瞬间笼罩了他！幽灵们发出混乱的尖啸！但烟雾也遮挡了我的视线！几道幽灵的利爪已经穿透烟雾，抓向他的身体！
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墨绿色身影如同疾风般掠过城墙边缘！是格鲁！他并没有跃下城墙，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在狭窄的垛口边缘疾奔！手中燃烧着翠绿光焰的长剑凌空挥出一道巨大的、新月形的翠绿色剑气！
嗤啦——！
剑气如同实质的绿色匹练，狠狠斩入笼罩瓦里安的烟雾之中！所过之处，幽灵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形体瞬间被撕裂、净化！烟雾也被剑气一分为二！
烟雾散开，露出瓦里安的身影。他半跪在地，皮甲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萦绕着灰色死气的抓痕，脸色灰败，嘴角溢血，显然受了重伤！但格鲁那及时的一剑，清空了他周围的幽灵，救了他一命！
城下的战斗也因尸巫王的覆灭和一名死亡骑士的“僵直”而出现转机！罗兰骑士爆发出怒吼，圣光长枪光芒大盛，一枪挑飞了缠住他的死亡骑士！其余的死亡骑士见势不妙，发出一声低沉的号角，策动梦魇兽，如同黑色的旋风般退入无边的骨海之中，消失不见。残存的骑士团在罗兰的带领下，艰难地杀出一条血路，退回了要塞吊桥之下。
壁垒要塞，暂时守住了。
但代价，惨重得令人窒息。
城墙上下，尸横遍野。人类的、精灵的、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骷髅残骸。鲜血染红了灰白的条石，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负能量气息令人作呕。伤员的痛苦呻吟和失去战友的悲泣声交织在一起。
牧师们耗尽心力，瘫倒在城墙上，被士兵们搀扶着下去休息。圣光虽然驱散了死亡之云，但幽灵留下的精神创伤和负能量侵蚀，让许多士兵脸色灰败，眼神呆滞。
瓦里安被抬了上来，他后背的抓痕深可见骨，灰色的死气如同活物般在伤口边缘蠕动，不断侵蚀着生命力。随军的精灵德鲁伊立刻上前，用散发着生机的草药和自然法术为他压制伤势，但效果缓慢。瓦里安脸色惨白，紧闭双眼，陷入了深度昏迷。
我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剧烈喘息。刚才那超越极限的两箭，尤其是射杀尸巫王的那一箭，几乎抽空了我的体力和精神力。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后背暗影箭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似乎被刚才的爆发牵动了。但更沉重的是心——看着瓦里安重伤昏迷，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看着士兵们眼中的恐惧与麻木。
罗兰骑士在士兵的搀扶下登上城墙。他华丽的板甲上布满了刀痕和凹陷，头盔不见了，金发被血污和汗水粘在额前，英俊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悲恸。他走到格鲁面前，右手抚胸，深深地鞠躬，动作不再优雅，而是带着战士的沉重。
“格鲁大人……还有这位……”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海蓝色的眼眸中，之前的审视和疑虑已被一种复杂的震撼和……感激取代，“凯尔·影叶阁下。感谢你们的援手。若非阁下那……神乎其技的一箭，壁垒要塞今日恐将……”他声音艰涩，没有说下去。
格鲁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昏迷的瓦里安身上：“瓦里安需要更好的治疗。普通的草药和自然法术压制不住这种深度的死亡侵蚀。”
罗兰立刻道：“要塞的圣光牧师或许可以尝试净化，但他们也消耗巨大，而且……圣光之力与他体内的阴影能量……”他欲言又止，显然担心排斥反应。
格鲁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矮人那里。”
“矮人？”罗兰一愣。
“风暴山脉，铁炉氏族。”格鲁的声音不容置疑，“矮人的符文锻造和火焰净化之力，加上他们特有的‘火山熔炉之心’，是祛除深层死亡侵蚀和打造破魔武器的首选。我们需要能对抗高阶亡灵的武器和护甲。尤其是……”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城外依旧无边无际的骨海，“能对付死亡骑士和尸巫的破魔箭矢。”
他转向我：“凯尔，你的星银箭头还剩多少？”
我默默解下箭囊，里面只剩下十二支冰冷的星银箭矢。
“不够。”格鲁语气冰冷，“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多。需要能批量制造、威力强大的破魔箭矢。矮人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罗兰皱起眉头，“铁炉氏族的矮人王莫格尼·铁砧（magni Anvil）是出了名的顽固和排外！尤其是对我们精灵和人类！想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和武器，难如登天！”
“难，不代表不可能。”格鲁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深邃难明，“凯尔，准备一下。你随我去风暴山脉。瓦里安的命，和我们需要的东西，都要拿到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说服矮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有时候，精准的箭矢，比千言万语更有力。”
前往风暴山脉，面对顽固的矮人王，为瓦里安争取生机，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寻求破魔之刃……新的征途，在硝烟与鲜血中，再次展开。而这一次，我手中的箭，将指向谈判桌和铁砧前的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