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必败”四个金线绣的大字在风里翻卷，像几把明晃晃的刀。
林昭踩着晨露踏入场地时，青石板被朝阳晒得发烫，脚底传来微微灼热感。
她抬眼望向擂台，林悦正倚着汉白玉栏杆，月白裙衫上的金纹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是顾宏昨日刚送的“助力礼”。
“妹妹来得正好。”林悦指尖转着镶钻匕首，刀锋划过擂台边缘的玄铁，擦出细碎火星，“我给你备了份大礼。”
她抬手挥了挥，十二具青铜傀儡从演武场四角的帷幕后滚出，眼窝里的夜明珠泛着幽蓝光芒，像是死人的眼睛。
“这是顾长老特批的‘镇门傀儡’，每具都能硬抗筑基后期修士三招。”林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台下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悦这是要下死手啊……”有弟子小声嘀咕。
林昭垂眸扫过腕间系统面板。
淡金色的属性条在视网膜上浮动，林悦的修为明晃晃标着“筑基中期”，傀儡术熟练度92%——还差8%能进阶。
她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心口的命轮突然发烫，像是在呼应她的念头。
顾宴站在台下观战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他望着林昭单薄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昨夜她在安全屋推演阵法到子时，咳得整碗补汤都凉了，却还在说：“顾宏的封印阵需要三个引灵位。”
此刻他能清晰看见她后颈的薄汗，顺着碎发往下淌，在衣领处洇出个浅淡的湿痕。
“开始吧。”林昭抬步踏上擂台，玄色绣竹纹的鞋尖碾过林悦脚边的金箔。
铜锣声炸响！
林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从母亲临终前攥着那幅小像说“昭昭才是林家血脉”开始，从她被赶出主院去偏房住漏雨的屋子开始。
她望着林昭发顶的木簪（那是林家祖传的定魂簪，本该属于她），咬着牙捏碎怀里的控偶诀。
“上！”
十二具青铜傀儡同时暴起！
最前排的傀儡抡起青铜巨锤，带起的风掀翻了台下三排座椅；第二排的抽出腰间宽刃刀，刀身嗡鸣着凝成冰刃；第三排的张开双臂，掌心跃出赤红火球——这是顾宏特意调整过的攻击顺序，先以力破防，再冻住退路，最后火攻焚魂。
林昭退了半步。
她的瞳孔里映出傀儡关节处的铜锈纹路——那是被顾宏强行注入灵力留下的裂痕。
命轮在识海转动，将傀儡的行动轨迹拆解成无数光点。
她看见冰刃的轨迹偏移了三寸，火球的引燃点在左胸第三片鳞甲后，巨锤的落点会震碎擂台边缘的青石板。
“妹妹发什么呆？”林悦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期许，“难不成你那命轮……”
话音未落。
林昭突然抬指，指尖凝起一道细若游丝的青色剑气。
她没有躲，反而迎着巨锤冲上去。
剑气精准刺入第一具傀儡膝盖处的枢轴——那是所有攻击的起始点。
“当啷！”青铜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巨锤砸偏半尺，轰地砸进擂台，碎石四溅。
“不可能！”林悦瞪大眼睛。
第二具傀儡的冰刃已经到了眼前。
林昭旋身避开，反手按在傀儡后颈的锁灵环上。
命轮的力量顺着指尖涌进去，锁灵环上的符文瞬间崩解。
冰刃“当啷”坠地，碎成齑粉。
“这……怎么可能？！”林悦踉跄后退。
第三具傀儡的火球擦着她发梢飞过。
林昭在火球炸开前的刹那，抓住傀儡双臂的连接轴用力一扭。
金属断裂声混着林悦的尖叫，十二具傀儡同时瘫倒在地，关节处渗出黑褐色的污血——那是被邪修灵力污染的痕迹。
全场死寂。
林悦踉跄后退两步，撞在擂台栏杆上。
她望着满地残傀儡，喉间泛起腥甜。
顾宏说过这些傀儡无懈可击，说过林昭的命轮不过是个空壳，可现在……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林昭的目光里。
那双眼像寒潭，却又燃着簇小火——是她在偏房里借月光抄《引气诀》时，煤油灯里跳动的那种火。
“林悦，你输了。”林昭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不可能！”林悦尖叫着扑过来，匕首直刺林昭心口。
但她手腕在半空被截住。
顾宴不知何时跃上擂台，指节泛白地扣住她的脉门。
他平时软乎乎的眼尾此刻绷得极紧，声音却还带着惯常的温软：“林小姐，擂台规矩是输家退下。”他指尖微微用力，林悦的匕首“当”地掉在地上。
演武场西北角的阁楼里，顾宏的掌心渗出冷汗。
他望着台下的变故，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栏杆。
原本该在傀儡攻击时启动的命轮封印阵纹丝不动——他分明在林昭踏足擂台时就埋下了引灵香，怎么会……
“长老，阵……阵纹在反噬！”旁边的亲卫突然惨叫。
顾宏低头，只见自己掌心的阵纹泛着妖异的紫黑，正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他想起昨夜林昭用命轮回溯时，那抹若有若无的光——原来她早把命轮碎片掺进了引灵香！
他慌忙结印要撤阵，可反噬的力量像毒蛇般缠住他的经脉，“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顾长老！”亲卫扑过来要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顾宏望着台上的林昭，突然想起玄冥使者临走前说的话：“命轮有灵，强求者必受其噬。”他踉跄着撞翻案几，半卷《玄冥秘典》从暗格里掉出来，封皮上的蛇鳞纹在血里泛着冷光。
擂台上，林昭弯腰捡起林悦的匕首。
刀身映出她的脸，眼尾的泪痣被阳光照得发亮。
她望着台下交头接耳的仙门弟子，突然提高声音：“今天你们看到的，不是林昭赢了林悦。”她的目光扫过顾宏所在的阁楼，“是被邪修污染的傀儡输了，被野心操控的阴谋输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真正的仙门，不该是弱肉强食的角斗场。”
顾宴站在她身侧，望着她被风吹起的衣摆，突然笑了。
他想起昨夜地窖里，她捧着古卷说：“我要让仙门里每个扫洒弟子都能修炼”时，眼底的光。
原来她早就不是那个躲在咖啡店里算房租的姑娘了，她是要掀翻整座山的人。
演武场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林昭的命轮在胸口发烫。
她下意识抬头，看见演武场飞檐上立着道黑影。
那人裹着玄色大氅，袖口露出半片蛇鳞纹——和顾宏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四目相对的刹那，黑影轻笑一声，化作青烟消散。
“昭昭？”顾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漫天飘卷的锦旗。
林昭收回视线，指尖轻轻碰了碰心口的命轮。
她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极了顾宏反噬时喷出的黑血。
台下，有弟子小声说：“顾长老好像受伤了……”
林昭没说话。
她望着满地的傀儡残片，突然想起张长老昨夜的警告：“玄冥宗的邪术最是阴毒，反噬的伤没那么容易好。”
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古卷。
张长老的残魂在卷中轻轻一颤——他也闻到了那股腥气。
演武场的铜锣还在响。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