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里的号角声像根钢针刺破雾幕时，林昭正攥着那枚染血的青铜令牌。
她能感觉到令牌上蛇眼宝石的温度，比掌心的体温低了三度——和顾宏密室里那半块残片触感一模一样。
“昭昭。”顾宴的声音裹着裂隙特有的阴寒，却在靠近时凝成一团暖雾。
他锁子甲上的血渍还未干透，后颈那道抓痕被他用发绳粗略缠住，此刻正垂着眸替她理被风吹乱的发尾。
“第二阶段规则是守灵脉，每支队伍最多守三刻钟。”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古玉，玉石与锁子甲相撞，发出一声清脆如冰坠的响音，“顾宏的人不会按规矩来。”
林昭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抹平时总藏在软萌笑意下的锋芒，此刻像出鞘的剑刃般明晃晃地映在她瞳孔里。
她忽然想起前夜在雪山院子里，他说“我选护你”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温柔里裹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远处传来细碎的灵力波动，像石子投入深潭般荡开涟漪。
苏婉儿突然从左侧雾里钻出来，发间的玉簪闪着幽光：“三队人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抄过来了！”
她喘着气，指尖掐着阵旗，风卷起她衣角，露出袖口下一道新伤。
“他们手里都有追踪符，应该是冲着昭昭来的。”
林昭的指尖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按，三张阵图“唰”地展开。
属性面板在她意识里浮起，红色数字疯狂跳动——敌方共十二人，练气后期到筑基初期不等。
寿元面板的沙漏缓缓流动，她咬了咬舌尖，压下用寿元换速攻的冲动。
“苏婉儿，布困灵阵，把他们往裂隙东侧引。那里有块凸岩，能卡视野。”
顾宴已经抽出腰间短剑。
剑鞘是普通的乌木，此刻却在他掌心泛起幽蓝光晕。
他歪头冲林昭笑，梨涡若隐若现：“昭昭指挥，我当刀。”
第一波攻击来得比预想更快。
周野的破风刃裹着黑气劈过来时，林昭正蹲在凸岩后画地火阵。
顾宴的身影突然挡在她面前，短剑划出半圆，将风刃撞成碎片。
碎石飞溅中，她看见他眼尾泛红，锁子甲下的古玉发出灼烫的温度——这是他动用隐世仙门秘术的征兆。
“顾小公子？”赵横的声音带着嗤笑，他手持玄铁重剑，剑尖戳着地面走过来，“我还以为你只会跟在姑娘家后头端茶倒水呢。”
谢明珠捂嘴笑，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听说上个月在茶楼，你连妖修的迷魂香都扛不住呢？”
顾宴的笑意淡了。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沾血的锁子甲，又抬头望向林昭——她正背对着他，指尖在岩面上点出火星，地火阵的纹路开始发烫。
“那是我让的。”他轻声说，短剑突然离鞘。
剑光如瀑。
赵横的玄铁剑“当啷”落地时，他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
谢明珠的金步摇断成两截，发簪上的珍珠簌簌掉在地上。
周野的破风刃被挑飞，整个人被顾宴一脚踹进身后的雾里，撞断了三根碗口粗的枯木。
全场寂静。
林昭的指尖顿在岩面上。
她望着顾宴的侧影——他垂着眸擦拭剑身，发梢被剑气掀起，锁子甲下的古玉映着裂隙里的幽光，在他颈侧投下一片暖黄。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完整的战斗姿态，没有软萌的伪装，没有刻意收敛的锋芒，每一剑都精准得像算好的星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顾公子。”苏婉儿的声音从阵眼传来，带着点恍惚的惊叹，“我以前在族里见过老祖宗出手，和这……好像。”
执法长老所在的观战区传来骚动。
林昭余光瞥见几道流光闪过，是负责监考的筑基期修士在交头接耳。
她低头看向自己刚画完的地火阵，火苗正顺着纹路舔向被制住的敌人——顾宴的剑已经点了他们的肩井穴，灵力被封得死死的。
“昭昭。”顾宴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他不知何时收了剑，正蹲在她身侧，指尖沾了点岩面上的灰烬，轻轻替她擦掉嘴角的血渍，“刚才那脚踹得爽吗？”
林昭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出声。
她想起上个月在咖啡店里，他捧着热可可说“昭昭冲我笑一下嘛”的模样，又想起此刻他剑刃上未干的血珠。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如此自然，像冰与火在同一个炉鼎里淬炼。
“顾小公子。”她故意用赵横刚才的语气，眯着眼看他，“原来你藏得这么深？”
顾宴的耳尖瞬间泛红。
他别过脸去看被制住的敌人，喉结动了动：“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有负担。”
他声音突然放轻，像怕被风卷走似的，“你总说自己是没落世家的孤女，可在我眼里，你是能劈开所有阴云的光。
出身算什么？
我要的是……和你一起站在最高处。”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裂隙里的风卷着腐味吹来，却被顾宴的气息挡在三尺外。
她望着他后颈未愈的抓痕，想起前夜他替她挡妖修时说的“我选护你”，想起他掌心的茧磨过她手背时的温度。
“顾宴。”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谢谢你，一直都在。”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滚。
林昭的神识瞬间散开，却在触到灵脉核心时被弹了回来——那里的灵力波动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搅动过。
她猛地站起身，顾宴的手立刻扣住她手腕。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灵脉石的方向狂奔。
灵脉石泛着幽蓝的光，表面的纹路正以诡异的节奏扭曲。
林昭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石面，一道暗紫色符文突然从石底浮起——那是条盘绕的蛇，蛇眼是两颗暗红的宝石，和她刚才捡到的令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玄冥宗……”她的声音发颤，“这不是普通的灵脉争夺，他们……”
顾宴的手覆在她后颈。
他望着裂隙深处逐渐浓郁的黑雾，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昭昭，你闻见了吗？”
腐味里，沉水香的气息更浓了。
像是有人燃了整整一炉香，正站在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他们。
灵脉石突然剧烈震颤。
林昭被顾宴护在怀里，望着石面符文愈发清晰的轮廓，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