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听雨轩，林妈妈和一群小丫鬟迎了上来。
陈嘉将二等丫鬟全打发了出去，嘱咐道：“把账本礼单拿来，库房打开，悄悄地别惊了人。”
她说的突然，但下人们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纷纷行动起来。
苏芳取钥匙拿账本，林妈妈和紫菂服侍她更衣。
换上常服，陈嘉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紫菂手拿梳子，一遍一遍的给她梳头。
从头皮的发根一直往下梳到发尾，令紧绷了一天的陈嘉舒服的昏昏欲睡。
通完头，紫菂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饰，林妈妈从粗使丫头手里接过铜盆，伺候她泡脚。
紫菂在榻上垒了几个垫子，陈嘉靠上去，脚泡在热乎乎的水里，舒坦。
按照规矩，紫菂还得将手伸进泡脚盆里给她洗脚按摩，但陈嘉不习惯，幸好原主是个怕痒的。
这才得以作罢。
除此之外，还有吃饭如厕，一个喂到嘴里，一个拿着草纸等着擦屁股。
陈嘉万万受不了被人如此服侍，光是想想就恶寒气。
拒绝，果断拒绝。
等陈嘉收拾齐整，主仆四人将满院下人遣了出去，关起门来对账。
库房物品虽多，但样样都有来处出处，什么东西放哪里长什么样子有多少数量，记载的很详细。
一直查到了夜里，苏芳急的差点哭了出来，“二小姐，您过年收的压岁钱，少了十几颗银瓜子，还有一些香囊帕子挂坠零碎物件，以及三小姐送您的那套汝窑茶具也不见了。”
她又羞又恐慌，明明很仔细很谨慎，却还是丢了东西。
“嗯，把银瓜子用罐子封起来吧。”
陈嘉翻着礼单头也没抬的说，银瓜子数量多又小巧，没事儿谁有空天天数着，被人顺走一两个实属正常。
但陈沛送来的汝窑茶具......一整套体积可不小，小偷放着这么多名贵之物不偷，偷一套茶具做什么。
虽然这套茶具是名家出品，很值些银子，但远远没有她库中的一整套头面值钱。
还有库中贵重的香料和茶叶哪个不比茶具值钱，怎得就丢了这套茶具。
陈嘉几乎可以笃定了，汝窑茶具就是沾染了脏东西的作案工具。
苏芳眼圈红红的，虽然二小姐没责备她，但她心里委实不好受。
紫菂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注意收敛情绪，道：“二小姐，之前您很喜欢三小姐送的这套茶具，后来因为您感染......不能喝茶，这套茶具就被收了起来，当时院里慌乱一团，不知是谁手脚不干净趁机顺走了。”
茶具，时疫，不见了。
陈嘉心里慢慢有了一个推测。
看来这害人的招数不在于烂大街也不在于新旧，只要管用就好。
只是陈沛，是有意为之，还是被人利用做了帮凶，她有些说不准。
第二天傍晚，陈嘉带着抄写的佛经去了海棠苑。
海棠苑是陈珺的屋子，自从她走后，这院子就不住人了，堂屋供着她的画像。
陈嘉坐在小马扎上，将佛经放进铜盆里烧了起来。
苏芳悄悄把守着院子的梅染给叫来，梅染原先是陈珺身边的大丫鬟。
梅染见到陈嘉，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她老子娘都是陆府给陆氏陪嫁的家生子。
陈嘉让她起来，先问她藕荷的情况。
梅染说：“藕荷老家遭了灾，她爹把她和妹妹卖给人牙子，她进了咱们府上，妹妹进了戏园子，她是签了死契的，原先只是粗使丫头，大小姐见她长得好，便抬举她近身伺候，她平日里伺候大小姐仔细的很，谁知她怎就晕了头，竟害了大小姐。”
陈嘉听完后点点头，又问她盘点陈珺的小库房时，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梅染一五一十的说了，当时陈珺撒手人寰，海棠苑乱作一团，丢了不少小东西。
她将丢失的物件名册拿了过来，陈嘉翻开一看，陈沛送给陈珺的茶具果然也丢了。
陈嘉心中冷笑一声，陈珺原主两姐妹死的可真冤啊！
她合上名册，褪下手中的玉镯给梅染套上，“梅染，你是个好的，好好守着海棠苑，你会有好报的。”
梅染不知道二小姐今日为何来此询问此事，心里想着，自己一家子都是陆氏的陪嫁，爹娘使了不少银钱，才托举她到大小姐身边伺候，现在大小姐走了，她没了前途，以后要么一辈子守着孤零零的海棠苑，要么借此机会攀附上二小姐。
就算去二小姐身边做个二等、三等丫鬟，她也是情愿的。
梅染随即向陈嘉表了忠心。
陈嘉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将人推走。
她和梅染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
翌日，厢房。
陈嘉与陈沛谈夫子说笑，无意间聊起自己库房被盗一事。
“旁的什么东西丢了也就罢了，偏偏三妹送我的那套茶具被小贼顺走了，”陈嘉拉着陈沛的手，加重了语气，“气的我半宿没睡着觉。”
陈沛也有些气恼，骂了几声小贼，而后憨憨一笑，“二姐姐别气，不值当的，回头妹妹再好好去给二姐姐寻一套更好的！”
陈嘉一直盯着她的表情，觉得陈沛的反应十分自然，没什么不妥。
她应当是不知情的。
谈夫子默默不语为两位小姐泡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优雅。
陈嘉陈沛喝茶聊天，内容渐渐从丢失过物件怎么查账的延伸到如何管家经营铺子对账本。
陈沛是个认真的性子，“我算盘都拨不好，日后定会被鬟婆仆从糊弄。”
陈嘉宽慰她，“可是妹妹你经史子集读的好啊，人总有擅长与不擅长的，况且，咱们在这写写算算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如去铺子里算一算真正的账本。”
谈夫子抬头略微打量了一眼陈嘉，而后专心手中的茶艺。
陈沛对陈嘉的话很感兴趣，双手托腮伏在桌案上，“可是二姐姐，你我名下没有铺子呀。”
陈嘉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自然的接上，“咱们手里没有铺子，可是爹爹有，家里公中好多铺子呢，不如咱们也当一回大管家，查它个底调。”
“对吼，我怎么没想到呢！”
陈沛立起身来，向陈嘉竖起大拇指，“二姐姐，咱们把家里铺子的账本全看过来一遍，肯定就学会如何查账了，日后也不怕有人糊弄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