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王帐之内,一盏油灯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将拓跋宏阴沉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地上跪着的斥候浑身颤抖,头死死抵着地面,颤声道:“大……大汗,云州城内……冲出了一支骑兵,旗号为……‘雪狼’。我军前锋……前锋大营,已……已经溃散,折损……折损近两万兄弟……”
“雪狼……”
“季家的‘雪狼’铁骑?!他们不是只是传说吗?!”
斥候不敢回答。
“五千人!区区五千人!”拓跋宏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火盆,火星四溅,将一张军事地图烧出黑洞。
“五千人,就敢冲垮我两万人的大营?!我北戎的勇士,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无人敢应声,帐内死寂一片,只有拓跋宏粗重的喘息声。
“传我令!”
“召集所有还能拿起刀的士兵!所有!我不管他们是伙夫还是马夫,全部给我上战场!去把云州城给我填平!”
一位副将迟疑着上前:“王上,雪狼铁骑战力非凡,我军士气已挫,此时强攻,恐怕……”
“闭嘴!”拓跋宏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尖直指那副将的咽喉。
“没有恐怕!此战,没有退路!我要让整个云州,为我死去的两万兄弟陪葬!”
与此同时,云州城内,一处被严密守护的院落里。
一位年过花甲的军医满头大汗地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一旁的顾言欢躬身道:“殿下,季将军……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顾言欢紧握的双拳微微一松。
“但是,季将军失血过多,高烧不退,后面…真的就看将军自己的造化了…”
季微语依旧昏迷着,眉头紧锁,那清冷的梅香,此刻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顾言欢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战场的硝烟与血污。
她怕,自己身上的杀伐之气,会惊扰了这脆弱的梦。
“殿下!”
院外传来雷破急促的声音,伴随着愈发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北戎人疯了!他们全军出动,正在对东城门发起总攻!”
顾言欢曾天真以为自己只要季微语还活着就行了。
可这天下若不太平,她们又怎么能活。
所以,她必须要赢。
“照顾好她。”顾言欢对老军医和守在门口的亲卫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当顾言欢重新登上城墙时,眼前的景象堪称人间炼狱。
北戎士兵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城墙。
“殿下!”无双左臂吊在胸前,右手持刀,依旧在指挥。
顾言欢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一把滴血的长剑,扫视着整个战场。
“弓箭手,三轮急射,压制左侧云梯!长枪兵,前进一步,结阵!”
不远处的王政,刚刚一刀劈翻一个爬上城头的敌人,听到这道命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原本有些混乱的防线,在顾言欢的调度下稳住了阵脚。
一名年轻的季家军士兵被敌人逼到墙垛边,顾言欢直接一支羽箭射穿了敌人的手腕。
战况愈发惨烈。
城墙一角数名北戎死士已经攀上了城头。
“保护殿下!”无双想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敌人死死缠住。
一名死士手中的弯刀直刺顾言欢的后心!
顾言欢正与前方的敌人交手,根本来不及回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政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向了那名死士。
顾言欢回头,只看到他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尖,眼神瞬间涣散。。
“殿……下……”
“活……下去……”
“王叔!”张赫发出一声嘶吼。
顾言欢怔住了。
那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比战场上任何一次流血都更加滚烫。
他不是不忠,他只是将所有的忠诚,都给了季家。
而现在,他用生命,将这份忠诚,托付给了自己。
“杀——!”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
顾言欢放弃了所有多余的防御,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进攻之中!
她瞥了一眼张赫。
“张赫!”
“左翼!稳住!”
张赫从悲痛中惊醒,“是!”
他狠狠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泪,咬牙嘶吼着执行命令。
黑夜就这样在厮杀声中降临,就如死神一般凝视着人间烈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