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杰拉的金黄花海,已非蔓延,而是汹涌的瘟疫狂潮,席卷了地球上每一个角落。tpc远东总部,这座曾象征人类智慧与力量的堡垒,此刻如同陷入泥沼的巨兽,发出垂死的呻吟。高效的机器低鸣着,屏幕闪烁不定,许多系统因操作员的缺席或神智不清而陷入半瘫痪。走廊里不再是往日的肃穆与繁忙,甜得发腻、仿佛渗入骨髓的花香浓郁得令人作呕,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景象令人心胆俱裂:
文职人员的沉沦: 一位曾以严谨着称的女性研究员,此刻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昂贵的套装沾满金色的花粉。她眼神涣散,嘴角咧开一个不合时宜的、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正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散落的花粉,如同品尝世间最珍贵的蜜糖,一点点送入口中,发出满足的叹息。
安保力量的瓦解: 走廊转角,两名本该全副武装的警卫,他们的枪械被随意丢弃在脚边。其中一人背靠着墙壁,头歪向一侧,脸上挂着梦幻般的傻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制服前襟。另一人则四肢着地,像某种虔诚的信徒,将整张脸都埋进一簇从通风口顽强钻出的齐杰拉花丛中,肩膀因贪婪的深呼吸而剧烈耸动。
指挥室的孤岛: 胜利队指挥室,成了这片金色苦海中唯一的、摇摇欲坠的孤岛。但室内的空气同样粘稠压抑,充斥着那无孔不入的香气。居间惠队长坐在主位,背脊挺得笔直,指关节却因用力抓着通讯器而发白。她试图协调全球残存的抵抗力量,声音带着强行维持的冷静,但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回应,大多是意义不明的呓语、断断续续的哭泣、或干脆是令人绝望的忙音。每一次尝试联络失败,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队员们坚守着,但每个人都在与内心的恶魔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搏斗:
宗方副队长: 他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矗立在居间惠身旁,眉头拧成一个死结,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紧抿着嘴唇,偶尔会用力甩甩头,仿佛要将脑中诱人的幻音驱逐出去。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温柔乡的召唤。他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面是不断扩大的、象征着城市功能崩溃的红区。
新城哲夫: 这位平时活力四射的飞行员,此刻瘫坐在椅子上,头盔歪在一旁。他双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呼吸急促。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混蛋…这味道…”他低吼着,像是在咒骂花粉,又像是在咒骂自己动摇的心。他猛地抓起头盔,似乎想用熟悉的机械触感找回一点现实感,但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丽娜队员: 她坐在自己的控制台前,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无力。她看着屏幕上世界各地传来的混乱画面:曾经繁华的街道上,人们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为了一朵齐杰拉花而互相推搡、撕打;父母抛下了哭泣的孩子,只为扑向一片更茂盛的花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吞没。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试图用更清晰的痛感保持清醒。
野瑞队员: 这位天才少年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巨大的黑眼圈显示出他极度的精神透支。他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却大多是坏消息。他一边飞快地操作,试图稳定基地内部岌岌可危的能源系统,一边强忍着花粉带来的眩晕感。他不停地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驱散那不断涌上来的、想要放弃一切投入幻梦的强烈冲动。“队长…c区、d区的反应堆冷却系统…维护人员全部…失联…备用方案…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角落里的异界来客:
门矢士独自坐在指挥室最角落的阴影里,闭着眼。他周身那层微弱的、象征创世之力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像一层薄薄的、不断蒸腾的雾气,竭力过滤着空气中致命的金色粉尘。然而,这一次,这层微光显得格外吃力。门矢士的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滑下。他的呼吸不再是惯常的平稳,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粗重。
那香气,不仅仅是诱惑。它在精准地挖掘他意识深处最深的疲惫——跨越无数世界、目睹无数毁灭与背叛的沉重;体内邪神力量的阴影在花香刺激下蠢蠢欲动,发出贪婪的嘶鸣;基里艾洛德人留下的诅咒印记,也在这片温暖的花香中,散发出更加刺骨的阴冷。这一切积累的沉重、孤独与虚无,在齐杰拉那直达灵魂的、无条件的抚慰面前,仿佛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极具诱惑力的宣泄口。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带着清新橘子香气的模糊身影(夏蜜柑)在他纷乱如麻的意识边缘一闪而过。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慰藉,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一股剧烈的、混杂着无尽思念和巨大虚脱感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他倏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锐利或玩世不恭,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和一丝…深切的迷茫。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幻影,最终却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发白。
人类的悲歌在基地内外回响:
基地内部: 除了指挥室,其他地方几乎完全沦陷。食堂里,食物被随意丢弃,人们围坐在盛开的齐杰拉花束旁,眼神空洞地笑着、呢喃着。医疗中心人满为患,却不是因为治疗,而是因为人们疯狂涌入,只为抢夺那些被当做“圣药”的齐杰拉花,医生护士自己也深陷其中,仪器的警报声被淹没在痴迷的呓语里。
外部世界(通过通讯片段与监控): 野瑞勉强调出的城市监控画面,是比地狱更令人心碎的景象。街道上,车辆连环相撞后燃烧着,却无人救援;人们穿着睡衣、西装,甚至赤着脚,在金色的花海中游荡、舞蹈,脸上是统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幸福微笑。为了争夺一朵开得更好的花,朋友反目,亲人相残。公共广播里,不再是紧急通告,而是被入侵播放着不知名的、充满诱惑力的轻柔音乐,混杂着人们满足的叹息和呓语。野瑞徒劳地切换着频道,试图寻找一丝清醒的信号,回应他的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金色死寂。
光的追寻:
大古看着指挥室内外这炼狱般的景象,心如刀绞,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和愤怒在胸腔中燃烧。他胸口的火花棱镜滚烫如火炭,光之意志如同怒海狂涛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温柔蚀骨的诱惑浪潮。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身,像一道离弦之箭冲出了指挥室,无视了身后队友们担忧而疲惫的目光,朝着基地深处那个存放着时光机器的绝密房间狂奔而去。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荒谬与绝望的答案!
密室中的三千万年诘问:
密室内,冰冷的金属墙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但那股甜腻的花香依旧顽固地渗透进来。时光机器的圆球装置感应到大古的到来,散发出柔和而悲凉的白光。幽怜那朦胧、仿佛由远古尘埃凝聚而成的虚影,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缓缓浮现。
“幽怜!” 大古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痛苦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人类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要拥抱这种虚假的毁灭?!” 他指着密室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沉沦的世界。
幽怜的虚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仿佛穿越了三千万年厚重的时光尘埃,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齐杰拉(Gijera)。当它盛开,便是文明走向终点的…最终序曲。”
“为什么?!” 大古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你们超古代文明不是很发达吗?不是拥有那么多的光之巨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它?!为什么不保护人类?!巨人不是应该守护生命的吗?!” 他的眼中燃烧着不解与质问的火焰。
幽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最终落在大古身上,那目光平静得近乎残酷,却带着千钧之重:“巨人…是光。他们尊重…生命自身的选择。”
“选择?!” 大古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他踉跄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幽怜的虚影,“选择沉溺在这种虚假的幻觉中走向灭亡?!这算什么选择?!这根本就是被诱惑!是放弃!是逃避!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去死?!看着文明在虚幻的快乐里化为灰烬?!这算什么光?!这算什么尊重?!” 他的质问如同利刃,劈向那跨越时光的冰冷逻辑。
幽怜的虚影静静地凝视着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大古,她的身影在缭绕的白光中似乎更加朦胧、遥远,如同一个即将消散的旧梦。然而,她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弱却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般的希望之光:
“但是…大古队员…你不一样。”
大古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微弱的期待。
“你,既是光…也是人类。” 幽怜的声音变得柔和,蕴含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的心,深深地扎根于人类的情感与痛苦之中。你真切地体会过他们的挣扎、他们的脆弱、他们最深的渴望…以及他们此刻沉沦于虚幻极乐中的…那份巨大而无声的悲哀。” 她的目光仿佛蕴含着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火种,牢牢地锁定大古,穿透了他灵魂深处的迷茫:
“或许…在这看似注定的、绝望的轮回之中,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希望…能够打破这宿命枷锁的…就是你。”
“我?” 大古彻底怔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巨大的责任如山崩海啸般压来,几乎让他窒息。幽怜的话语,不仅仅是指向未来战斗的重担,更是指向他存在的本质——光与人的双重身份所带来的、独一无二的可能性。这可能性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却又像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灼烧着他的心脏。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胸口的火花棱镜依旧滚烫,仿佛在回应着那穿越三千万年的、沉重而悲悯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