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谋士的喉结抵着金焰小剑，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砖上。
他盯着沈烬眼底跳动的赤芒，突然发出破锣般的笑声：\"你们就算知道又如何？
神箭手此刻早藏在城郊芦苇荡里，明日祭天大典——\"话音未落，沈烬的剑尖微微一挑，他顿时痛呼出声，\"我说！
他带了三匣淬毒透甲箭，专等九皇子登坛读祭文时......\"
\"住口。\"楚昭的玄色大氅扫过他的脸，指节重重叩在檀木匣上，\"你当本皇子会给夜影留到明日的机会？\"他转头看向沈烬，眼底的暗潮翻涌成火，\"封锁城门，全城戒严。\"
沈烬收回金焰，火精灵从她发间钻出来，透明的小身子蹭了蹭她耳垂。
她摸了摸火精灵的头，对门外候着的沈家旧部道：\"去传我的令：城门加派三重岗，所有出城者须脱靴解带检查；城郊芦苇荡派二十个轻功好的，顺着水纹查船印——神箭手要藏箭，必用防水油布。\"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瘫软的谋士，\"再把这只'夜影'泡进醒神汤里，我要知道他主子给了神箭手什么暗号。\"
旧部领命而去时，晨雾已散了大半。
楚昭走到她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手腕——方才用金焰时，诅咒的灼痛又往上窜了半寸。\"你不该冒险。\"他声音低哑，像是被什么哽住，\"若明日......\"
\"没有若。\"沈烬反手扣住他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传过去，\"祭天大典是你收揽民心的关键，夜影越想破坏，我们越要让这场祭典办得风光。\"她望着庭院里被晨露打湿的朱漆柱子，忽然笑了，\"再说了，我有火精灵。\"
火精灵闻言扑棱棱飞起来，在两人头顶转了个圈，小爪子对着天空比划了个\"叉\"。
祭天当日，天空像被泼了墨汁。
沈烬站在祭台下方，目光随着楚昭的玄色身影一寸寸往上。
他登到第三层石阶时，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淬毒箭矢特有的腥气。
\"火儿。\"她轻声唤。
火精灵瞬间从她发间窜出，透明的身体绷成一根细线，朝着西北方的人群颤了颤。
与此同时，楚昭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承天地之命，佑楚国......\"
弦响如裂帛！
沈烬的瞳孔骤缩。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脚尖点地跃上台阶，手臂死死环住楚昭的腰往旁边一拽。
两人重重撞在祭台的汉白玉栏杆上时，一支泛着幽蓝光泽的箭\"噗\"地钉进他们方才站的位置，箭尾的羽毛还在剧烈颤动。
\"毒箭！\"台下的忠义之士吼出声。
人群顿时炸开，有百姓尖叫着往台下跑，有护卫举着刀往四周冲。
沈烬压在楚昭身上，能清晰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比她的还快。
\"你疯了？\"楚昭的手臂反过来圈住她，声音发颤，\"若那箭淬的是见血封喉......\"
\"那也比你出事强。\"沈烬咬着牙爬起来，金焰在掌心跃动。
她望着插在石碑上的箭簇，箭头还在往下滴着墨绿色的毒汁，\"去把箭拔下来，用黑布包好。\"她对最近的护卫道，\"找林太医来验毒。\"
护卫领命而去时，人群里突然传来兵器相击的脆响。
沈烬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青衫的男子正跃在半空，双刀划出两道银弧——竟是在斩断那些趁乱搭弓的刺客弓弦！
\"他是我见过最准的射手之一。\"男子落地时气不喘，刀背在掌心一磕，\"我在江湖上见过他出手，箭尾染着朱砂红，专射人咽喉。\"
沈烬盯着他腰间的刀穗——是用九根青竹丝编的，这工艺她在沈家旧部的刀上见过。
她刚要开口，男子却冲她抱了抱拳，转身就要往人群里钻。
\"且慢。\"她提高声音。
男子脚步一顿，侧过脸来。
他眉骨处有道淡疤，从左眉尾斜斜划到颧骨，在阴云下泛着青白。
\"你是谁？\"
男子回头，嘴角勾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江湖散人，姓林，名无痕。\"
沈烬望着林无痕眉骨处的淡疤，喉间泛起一丝锐痛——那道疤的走向，与沈家暗卫训练时被飞刃划伤的痕迹如出一辙。
她指尖轻轻摩挲腰间的金焰小剑，声音却放得柔和：\"夜影杀你兄长？\"
林无痕的指节在刀把上微微收紧，青竹丝刀穗被攥得扭曲：\"三年前中秋，我兄替商队押镖过雁门关，夜影劫镖杀人，把他的尸首挂在城门楼子上。\"他仰头望向阴云，喉结滚动两下，\"我在尸身旁守了七日，看见夜影刺客箭尾的朱砂红。\"
楚昭不知何时走到沈烬身侧，玄色大氅在风里翻卷如浪。
他盯着林无痕腰间的双刀，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如何证明？\"
\"九皇子若信不过，\"林无痕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按在青石板上，\"我可带你们去神箭手藏身之处。
他今早换了三次位置，最后缩在城南废弃钟楼——\"他抬头时，淡疤在阴云中泛着青白，\"昨夜我跟着他的箭尾红，从芦苇荡摸到了钟楼顶层。\"
楚昭的目光在林无痕身上扫过三息，突然伸手虚扶：\"起。\"他转头对护卫首领道：\"带三百亲卫，把钟楼围个水泄不通。\"又看向沈烬，眼底翻涌着暗潮，\"你留在车里。\"
\"我若留在车里，\"沈烬指尖拂过发间的火精灵，后者立刻扑棱棱飞起来，在她掌心蹭出一团暖光，\"火儿感应到钟楼里有烬火的共鸣。\"她望着楚昭紧绷的下颌线，声音放软，\"说不定是夜影在研究我的能力，我必须去。\"
楚昭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盯着沈烬腕间那道新爬上的红痕——方才挡箭时，诅咒的灼痛又蔓延了半寸——最终只低低说了句：\"跟紧我。\"
废弃钟楼的铁锈味比沈烬想象中更重。
生锈的铜钟半悬在梁上，墙皮剥落处露出斑驳的青砖，风穿堂而过时，钟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火精灵突然从她发间窜出，透明的身体涨成小灯笼大小，正对着三楼的木窗急转——那里的窗纸虽破，却压着块新鲜的泥印。
\"他在三楼。\"林无痕的声音像片落叶飘过来。
他抽出一支短箭，箭头泛着幽蓝，\"这是我特制的追魂箭，专破夜影的避音甲。\"
沈烬望着三楼紧闭的木窗，忽然对火精灵招了招手。
火精灵立刻钻进她掌心，将一缕极淡的烬火渡进她血脉——那是她刻意压制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热度。
\"引他出来。\"她轻声说。
钟楼里的风突然一滞。
三楼传来木梁断裂的轻响。
沈烬抬头，正看见一道黑影从窗口翻出，手中长弓如满月，箭头直指楚昭咽喉——正是方才那支染着朱砂红的淬毒箭！
\"小心！\"林无痕的短箭几乎与弓弦声同时炸响。
他足尖点地跃上二楼栏杆，手臂绷成满月，追魂箭破空而出，正中铁匠的手腕。
神箭手闷哼一声，长弓\"当啷\"坠地，整个人从三楼窗口栽了下来。
护卫们一拥而上，将神箭手按在青石板上。
沈烬蹲下身，盯着他因剧痛扭曲的脸——左颊有块焦黑的疤痕，像是被火烧过。
她刚要开口，神箭手突然咧嘴一笑，牙齿重重咬碎了后槽牙。
\"毒囊！\"林无痕扑过来时已晚。
黑血从神箭手嘴角涌出，他的手指却死死抠着腰间的玉佩，直到断气都未松开。
沈烬掰开他僵硬的手指，捡起那块羊脂玉佩。
玉佩上雕着衔珠的玄鸟，眼瞳处嵌着粒极小的红宝石，在阴云中泛着妖异的光。
火精灵\"唰\"地钻进她袖中，又\"咻\"地窜出来，透明的小身子剧烈颤抖：\"这是......这是夜影前任首领的遗物！
我跟着主人时，见过他佩戴！\"
楚昭接过玉佩，指腹摩挲着玄鸟的羽翼：\"夜影现任首领是三年前上位的，前任首领死因成谜。\"他抬眼时，眼底翻涌着寒潭般的暗潮，\"这块玉佩出现在神箭手身上，意味着夜影内部已经分裂。\"
沈烬望着远处翻涌的阴云，喉间泛起一丝腥甜——那是诅咒反噬的征兆。
她摸了摸火精灵发颤的小脑袋，却见它突然凑到玉佩前，小爪子指着玄鸟颈间的刻纹，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轻声问。
火精灵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蹭了蹭她的指尖：\"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刻纹有些眼熟。\"
楚昭将玉佩收进袖中，握住沈烬发烫的手腕：\"先回府。\"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碎什么，\"夜影的事，我们慢慢查。\"
沈烬望着他紧抿的嘴角，突然想起方才挡箭时，他剧烈的心跳声——比她的还快。
风卷着钟楼的铁锈味扑来，她望着阴云下渐暗的天色，心中那丝隐痛愈发清晰：也许，夜影分裂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才刚刚露出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