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阳只觉握剑的手越来越无力。
风从林隙吹来，带着湿土和铁锈味。远处，那些倒下的傀儡并未彻底消散，黑气如蛇，在落叶间缓缓游走，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王沐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不再是痛楚与疲惫，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他已看清了局势。
黄文杰靠在一棵树干上，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笑，“我还能再砍两个。”
李欣烨没说话，只是将青铜镜轻轻放在膝前，指尖抚过镜面边缘一道新出现的裂纹。刚才的共鸣让她体内灵力紊乱，此刻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听我说。”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林间微响，“它们不是靠谁指挥，是靠‘节奏’同步行动。刚才那个带头的傀儡被打碎铜片后，其余立刻停摆，不是因为失去控制，是因为节奏断了。”
李欣烨猛地抬头：“你是说……它们靠声音协调？”
“不止声音。”王沐阳指向地上一片被踩扁的蕨类植物，“你看这片叶子，边缘微微翘起，说明刚才有东西从它上方掠过，但没落地——那是它们传递信号的方式，震动空气，形成波纹。”
黄文杰皱眉：“所以我们要打破这个节奏？”
“对。”王沐阳终于站直身体，左手仍按着肩伤，右手却稳住了剑柄，“你从左翼迂回，不要急着攻击，先制造混乱。用你的短剑敲击树干，频率要乱，不能让他们捕捉到规律。”
黄文杰愣了下，随即咧嘴一笑：“懂了，当鼓手。”
“李欣烨，你在后方用青铜镜制造光幕，但别一直开着。”王沐阳目光落在她膝上的镜子，“等我发现节奏节点时，我会喊‘停’，你就立刻释放最强光束，打向我指的方向——不是打傀儡，是打断它们之间的共振场。”
李欣烨点头，手指已搭在镜框上。
王沐阳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那是桃花仙子传承中压制伤势的法门。剧痛仍在肋骨处翻滚，但他不再试图压制它，而是把它当作燃料，点燃残存的灵力。
他向前踏出一步。
剑尖抬起，不再垂地。
“准备。”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从右侧扑来，速度快得撕裂空气。王沐阳不动，只是眼神锁定对方脚踝——那里有一道细微的黑纹，正随着步伐跳动。
他在等。
等下一个节奏节点。
黄文杰率先动了。他冲向左侧，短剑横扫，不是砍向傀儡，而是狠狠劈在一根斜生的老松枝上！
“砰！”
木屑飞溅，声音突兀而不规则，像鼓点中突然插入一声锣响。
所有傀儡动作一顿。
就是现在！
王沐阳低喝：“停！”
李欣烨毫不犹豫，双手捧镜，灵力灌入。镜面骤亮，一道刺目白光如利刃劈开林间阴霾，直射王沐阳所指之处——两具傀儡之间的空隙。
光未及体，空气先颤。
那片区域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黑气瞬间扭曲、断裂。紧接着，最近的三具傀儡动作错乱，一具挥爪扑空，另一具竟转身撞向同伴，第三具则僵在原地，符文忽明忽暗，如同失联的信号灯。
“有效！”黄文杰大吼，短剑再挥，这次敲击的是地面石块，节奏更乱，毫无章法。
王沐阳不再犹豫，剑锋前指，身形如电冲入敌阵。他不再硬拼，而是专挑那些黑气连接最密集的位置突袭——剑光掠过，不是斩杀，而是切断。
每一次切割，都有傀儡动作迟滞。
每一次迟滞，都让其余陷入短暂混乱。
他们不再是被围猎的目标，而成了节奏的破坏者。
战斗仍在继续，但天平开始倾斜。
王沐阳眼角余光扫过战场边缘——那里站着一个从未动过的身影，披着灰袍，脸藏在兜帽下，双手垂在身侧，仿佛只是旁观。可就在刚才光幕爆发的一瞬，那人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浮现出一道与傀儡核心铜片极其相似的符文。
不是指挥者，胜似指挥者。
王沐阳没出声，只是将这个名字刻进脑海：等这场结束，第一个找他算账。
“左边第三个！”他突然喊。
李欣烨立刻反应，光束精准落在目标脚边，地面炸开一圈白焰，逼得那傀儡后退半步，正好撞进黄文杰埋伏的位置。短剑横扫，直接削断其双腿关节。
傀儡轰然倒地，黑气四散。
“右边那个！”王沐阳再指。
光幕再现，傀儡动作凝滞，王沐阳一剑刺入其胸口，剑尖搅动，铜片碎裂声清脆如铃。
越来越多的傀儡失去协调，彼此碰撞、误伤，原本严密的合击阵型彻底崩溃。
黄文杰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却笑得像个孩子：“这招真他妈灵！”
李欣烨扶着树干站起来，膝盖发软，但眼神明亮：“还能撑住。”
王沐阳没回应。
他盯着那个灰袍人。
那人终于动了。
不是逃跑，也不是出手，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像是在说：你看见我了？
王沐阳握紧剑柄，指节泛白。
剑尖再次垂下，一滴血顺着刃口滑落，砸在秘籍残页上，晕开一个模糊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