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筐土豆臣女给您算五两银子，少一文都不成！\"
御膳房内紫铜灶台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白若雪单脚踩着枣木矮凳，靛蓝色围裙上沾着新鲜的土豆皮碎屑，指尖还捏着把锃亮的削皮刀。她面前的大靖皇帝穿着月白常服，手里拎着个竹编筐，山羊胡被气得一抖一抖，活像只鼓腮帮子的老绵羊：\"五两？前儿个你卖给朕的土豆饼，核算下来每个才五文钱！\"
躲在灶台后的李总管探出头，脑袋上还沾着片翠绿的菜叶，小声嘟囔：\"郡主，这就是西市早市十文钱一筐的'土疙瘩'...\"
\"李伴伴！\"皇帝回头瞪他，明黄龙袍的袖子差点扫翻酱油瓶，\"朕在跟郡主学'商贾之道'呢！\"
铜锅里的高汤突然噗噗溢出，白若雪眼疾手快地掀起锅盖，蒸汽腾地漫上来，把她额前的碎发都濡湿了。这事得从三日前的酉时说起——当时她挎着油布包给皇帝送\"战神魔鬼辣土豆饼\"，恰逢御膳房管事红着脸回来，账本上十两银子的香菇刺得她眼睛疼。她夺过账本往干货铺跑，回来时不仅把香菇砍到三两，还把五两的木耳压到一两，末了从老板手里顺走两把小葱，看得旁边捧茶的小太监把茶盏都惊掉了。
\"白郡主，\"皇帝当时正用象牙牙签戳着土豆饼，龙袍前襟沾着几点辣油，\"你这嘴上功夫...能不能教教朕？\"
白若雪用刀尖蹭了蹭黑檀木案板，木屑簌簌落在围裙上：\"陛下想学？行啊！学费是十串'陛下同款'糖葫芦，要裹三层糖霜，再撒上御花园的桂花！\"
\"成交！\"皇帝拍案而起，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在奏折上，把\"国泰民安\"四个字染成了墨疙瘩。
此刻白若雪把削皮刀在指尖转得飞旋，刀刃反射的光晃过皇帝的鼻尖：\"陛下，砍价第一式——鸡蛋里挑骨头。您得说这土豆芽眼像虫洞，皮厚得能防弹，形状歪得像...像柳贵妃新画的弯月眉！\"
皇帝捻着胡子琢磨半晌，拎起个椭圆土豆对着光瞅：\"嗯...这颗芽眼...像朕龙袍上被蛀虫咬的洞！这皮...厚得能挡定北侯的银枪！这形状...像柳贵妃昨儿个画的八字眉，还是倒挂的！\"
恰在此时柳贵妃携着宫女路过，头上赤金点翠步摇\"哗啦\"一声差点甩下来，九凤衔珠钗在晨光里抖成一团虚影：\"陛下！您拿臣妾的眉形比土豆？\"
白若雪闪电般把削皮刀藏到身后，围裙带扫翻了一碟花椒，红通通的颗粒滚了满地：\"贵妃娘娘息怒，陛下这是在研习'市井经济学'呢！\"
柳贵妃捏碎了手中的苏绣绢帕，翡翠护甲在掌心刻出几道血痕：\"堂堂天子学小贩砍价，传去藩国怕是要笑掉他们的王冠！\"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白若雪从围裙兜里掏出油布账本，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就说您上月买的'天山雪莲膏'，要不是臣女帮您砍价，得多花五十两银子买猪大油掺月季花瓣！\"
柳贵妃的脸\"唰\"地红透，踩着三寸花盆底鞋噔噔噔走远，临走前翡翠护甲刮得廊柱\"吱呀\"响：\"白若雪，你给本宫等着！\"
皇帝望着她的背影，偷偷用手肘戳白若雪：\"郡主，下一步该咋整？\"
\"第二式——扭头就走法！\"白若雪抓起裙摆演示，却不小心踢翻了泔水桶，溅起的汁水差点弄脏皇帝的龙袍，\"您得说'这土豆喂龙都嫌瘦'，然后拔腿就往宫门口跑，保准摊主追着喊降价！\"
皇帝依样画葫芦，把竹筐往地上一丢，竹篾碰撞发出脆响：\"这土豆喂金龙都嫌瘦，朕不要了！\"说完就往御膳房外走，龙袍后摆扫得蒸笼盖子\"哐当\"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卖土豆的小太监吓得脸煞白，抱着竹筐追出去三丈远，声音都在发抖：\"陛下！五两就五两！再送您两把紫皮小葱！\"
皇帝得意地回头，白若雪却摇头：\"陛下，您走得太慢了！得像这样——\"她提起裙摆作势要跑，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栽进泔水桶，幸好南宫翎不知何时出现，伸手拽住了她的后领。
\"小心。\"南宫翎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玄色披风扫过地面，惊起一片土豆皮。
次日清晨，皇帝在御花园逮住挂灯笼的小李子练手。他指着廊下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锦，龙靴碾着花瓣：\"小李子，这破布朕给你五两，卖不卖？\"
小李子手一抖，灯笼\"啪嗒\"掉在青石地上，哭丧着脸：\"陛下！这是波斯进贡的金线云锦，进价整整十两啊！织造局熬了三个月才成匹！\"
白若雪蹲在假山上指点，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土豆饼：\"陛下，砍价要学秋风扫落叶，不能学春雨绵绵！您就说'颜色像染缸水，手感像麻袋'，然后往龙椅方向走！\"
皇帝点头，背着手就往养心殿走，玉带扣撞得\"叮当\"响：\"颜色像御膳房的泔水，手感像浣衣局的搓衣板，朕不要了！\"
小李子追得气喘吁吁，冠帽都跑歪了：\"陛下！八两行不行？看在老奴伺候您二十年，给您捂了二十年脚的份上！\"
皇帝叉着腰回头，模仿白若雪的语气，下巴抬得老高：\"六两！多一文都嫌贵！再啰嗦朕就...朕就把你调到净军大营！\"
小李子急得直拍大腿，哭腔都出来了：\"陛下，六两连波斯商人的运费都不够啊！他们是骑着骆驼走了半年才到京城的！\"
白若雪从假山后跳出来，拍着皇帝的肩膀，土豆饼碎屑掉在他龙袍上：\"陛下，拿出您怼御史大夫的气势！\"
皇帝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震得廊下的鹦鹉都扑棱翅膀：\"五两五！少一文朕就...就把你派去给柳贵妃天天砍价！\"
小李子终于绷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滴在云锦上面：\"陛下您这砍价比郡主还狠啊！她最多砍到半价，您这是直接砍到脚脖子，连袜子都给扒拉掉了！\"
白若雪笑得前仰后合，突然感觉身后寒气逼人。回头见南宫翎斜倚在廊柱上，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嘴角抽了抽：\"陛下，国库空虚到要靠砍价填窟窿了？\"
皇帝尴尬地咳嗽两声，山羊胡扫到龙袍腰带，把上面的龙珠都蹭歪了：\"朕...朕这是体察民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白若雪趁机凑过去，削皮刀在南宫翎面前晃了晃，刀刃映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战神大人要不要也学学？以后买铠甲能省出十车糖葫芦钱呢！\"
南宫翎挑眉，铠甲护腕\"咔嗒\"碰撞，惊飞了停在他肩头的蝴蝶：\"本王从不用砍价。\"
\"为啥？\"白若雪踮起脚尖，围裙带扫过他的战靴。
\"因为...\"南宫翎低头看她，眼神突然温柔得像春雪消融，护心镜反射的阳光落在她鼻尖的糖霜上，\"本王的俸禄，都在你围裙兜里。\"
白若雪的脸\"腾\"地红了，扬手用削皮刀背捶他，却被他轻松握住手腕：\"谁要管你的臭钱！\"
皇帝在一旁看得直搓手，龙袍袖子都快搓出火星了：\"定北侯，你这情话比郡主的砍价术还厉害！赶明儿朕也跟你学学！\"
正说着，小李子哭丧着脸跑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把云锦都哭湿了一片：\"陛下...柳贵妃让您去长春宫，说您把她的胭脂砍到一两银子了！\"
皇帝一拍大腿，把白若雪的削皮刀都震掉了，刀尖插在青砖缝里：\"哎呀！朕把给贵妃买生辰礼的事忘了！\"
白若雪捡起刀，在围裙上擦了擦，刀身映出她狡黠的笑：\"陛下，您就说'颜色像灶灰，香味像馊水'，然后转身就走，保证她追着给您打骨折！\"
皇帝挺胸抬头，雄赳赳地往长春宫走，白若雪和南宫翎远远跟着，只听见宫里传来柳贵妃的尖叫，震得琉璃瓦都在颤：\"陛下！这胭脂是南海珍珠磨的，混着波斯玫瑰露，您给一两银子？\"
皇帝的声音隔着宫墙传来，带着斩钉截铁的气势：\"颜色像锅底灰，香味像臭豆腐摊的泔水，朕不要了！\"
接着是柳贵妃的怒吼，带着哭腔：\"白若雪！是不是你教陛下的？！你个小贱人！\"
白若雪缩了缩脖子，南宫翎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用披风挡住她，金属护臂擦过她的围裙，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别怕，有本王在。\"
片刻后皇帝得意洋洋地出来，手里攥着胭脂盒，还顺走了柳贵妃半盒珍珠粉，盒子上还沾着她的胭脂印：\"郡主，你这法子真神！一两银子买了胭脂，还搭了半盒粉！\"
白若雪竖起大拇指，土豆饼渣从嘴角掉下来：\"陛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能去西市开砍价铺子了！\"
南宫翎看着皇帝显摆的样子，无奈摇头，指尖却悄悄勾住了白若雪的围裙带，粗糙的战茧擦过她的布料，带来一阵痒意。
不出三日，宫里传遍了皇帝砍价的威名。御膳房的管事们看见皇帝就绕着假山走，库房的太监听见\"朕来看看\"就开始哆嗦，连御花园的花匠都把名贵花卉藏到暖房里。白若雪顺势在脑洞百货后院开了个\"皇家砍价培训班\"，学费是十串糖葫芦，结果第一天就来了三十多个学员，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郡主，您瞧我这姿势对吗？\"某小太监叉着腰，却把自己绊倒了，摔进了土豆堆。
\"郡主，为啥我一砍价，菜贩子就拿扁担追我？\"某侍卫捂着头问，额角还贴着创可贴。
\"郡主，\"南宫翎的亲兵红着脸凑过来，手里攥着十串糖葫芦，\"战神大人说他学不会，能用这个抵学费吗？他还说...说您要是同意，他就帮您搬三天土豆。\"
白若雪笑得直揉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南宫翎站在她身后，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掌心贴着她的后背，低声问：\"赚这么多糖葫芦，够换本王做夫君了吗？\"
白若雪捶了他一下，胭脂盒从围裙兜掉出来，滚到南宫翎脚边：\"谁要换你！糖葫芦还要卖钱给陛下交'培训费'呢！\"
\"哦？\"南宫翎弯腰捡起胭脂盒，打开闻了闻，里面的玫瑰香混着他身上的冷铁味，\"那用本王全年俸禄换，够不够？\"
白若雪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突然觉得围裙兜里的糖葫芦都甜过了头。她故意叉腰，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他铠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够！至少要十车糖葫芦，再加你帮我砍价三年，每天给我买最新鲜的山楂！\"
南宫翎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沾着的土豆皮拂掉，指尖 lingering 在她发间：\"好，都给你。\"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照在两人身上。白若雪看着眼前这个会帮她挡刀、会帮她记账、还会用俸禄换她一笑的冷面战神，突然觉得，砍价什么的不过是谋生手段，真正让她乐在其中的，是身边这个人愿意陪她一起离谱，一起把这规矩森严的皇宫变成他们的游乐场。
远处传来皇帝的吆喝声，带着 triumphant 的调子：\"小李子！这只烤鸡朕给你五文钱，卖不卖？\"接着是小李子撕心裂肺的哭嚎：\"陛下！那是御膳房刚出炉的叫花鸡，里面还塞着人参呢！\"
白若雪和南宫翎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这离谱的日子，好像还能更有趣一点，就像她刚熬好的糖霜，总能在不经意间，甜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