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顿，目光扫过柳萱脸上的疑虑，沉声道：“极有可能。影阁行事诡秘，成员多半有特殊标记，便于内部辨识。盐场那汉子既是焚天宫旧部，又与影阁勾连，这胎记若真是‘青鸟’标记，倒能解释他为何能从大牢脱身——影阁在官府的眼线，怕是比我们想的更深。”
说话间，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桌面上，将那片梧桐叶上的针孔映得愈发清晰。柳萱忽然注意到叶梗处有个极小的刻痕，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三角符号：“这记号……丐帮传递消息时从不用三角，倒像是影阁的暗记。”她抬头看向萧沅，眸色凝重，“这梧桐叶，怕是影阁故意让丐帮弟子送来的。”
萧沅拿起梧桐叶，对着阳光细看，果然在三角符号内侧发现了极淡的墨痕，是用影阁特有的药水写就，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青鸟’非一人。这上面的字迹比盐场密信更潦草，显然是另一人所写，或许‘青鸟’是影阁的一个层级，而非单一使者。”
正说着，容砚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打开是热腾腾的包子：“刚从街对面买的，店家说今早有个穿青衫的书生来买了二十个，付账时掉了片黑羽，被我捡来了。”他将黑羽放在桌上，羽根处缠着根红绳，绳结是西域的“同心结”——去年焚天宫与西域胡人交易时，用的就是这种结。
柳萱捏起黑羽，指尖抚过红绳：“影阁不仅勾结官府，还与西域有往来。这迷药里的曼陀罗，多半是从西域运来的。”她忽然起身走到药箱旁，取出一小包褐色粉末，“这是容玥从常州药渣里提炼出的，除了曼陀罗和附子，还有一味‘蚀心草’，产自漠北，中原极为罕见。”
萧沅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漠北区域，指尖重重一点：“十年前影卫司覆灭时，秦苍正是往漠北逃了。看来他这些年在漠北积蓄力量，勾结了西域和前朝余孽，才有如今的影阁。”他拿起那半张烧焦的账本，“这些失踪的门派弟子和官员，怕是都被他们掳去漠北，成了炼制迷药的药引。”
容砚咬了口包子，含糊道：“丐帮在漠北有分舵，我已飞鸽传书让他们查探。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明日午时的‘青鸟’，若能活捉一个，或许能问出影阁在苏州的据点。”
柳萱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明日我把这个带在身上，艾草气味能掩盖我们的气息，防他们下毒。”她将香囊递给萧沅，“你也带一个，血鸢的毒针无色无味，不得不防。”
萧沅接过香囊，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着的细小纹路——是柳萱亲手绣的平安结，针脚细密，带着她指尖的温度。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三人身上，驱散了些许夜寒，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次日午时，苏州回春堂药铺比往日更显热闹。药铺后院的梅花开得正盛，香气混着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柳萱扮作抓药的农妇，站在柜台前与掌柜讨价还价，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门口。萧沅则坐在药铺角落的茶桌旁，假装喝茶，实则留意着每个进店的人。
午时一刻，一个穿青衫的书生走进来，手里拿着本线装书，径直走向掌柜：“取三斤当归，两斤黄芪。”声音清朗，却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与盐场那汉子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柳萱的心猛地一跳，注意到书生的左手腕有个青色胎记，虽用衣袖遮住了大半，露出的部分恰是鸟的翅膀形状。
“客官稍等。”掌柜的转身去抓药，手指却在药柜的第三层敲了三下——是影阁的暗号。
书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目光扫过药铺，在看到萧沅时微微一顿，随即移开，仿佛只是寻常看客。
就在掌柜包好药递过去的瞬间，萧沅忽然将茶杯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与此同时，柳萱将藏在袖中的银针射出，正中书生的膝盖。
书生踉跄了一下，却反应极快，反手从书里抽出一把短刀，直刺柳萱。萧沅早已飞身上前，短刀格开他的攻势，容砚则带着丐帮弟子堵住了门口，药铺里顿时一片混乱。
“束手就擒吧！”萧沅的刀抵住书生咽喉，“影阁的阴谋瞒不了多久了。”
书生却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如枭：“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知道一切？太天真了！”他猛地咬破舌尖，嘴角溢出黑血，眼睛里迅速蒙上死气。
柳萱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是气绝。她翻开书生的袖口，那青色胎记果然是完整的青鸟形状，与盐场汉子的一模一样。
“又是毒囊。”容砚皱眉道，“影阁的人倒是宁死不降。”
柳萱却注意到书生怀里的书，封面是《论语》，内页却被挖空，藏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地址——苏州城外的寒山寺。
“寒山寺？”萧沅拿起纸条，“那里是禅宗名刹，香火鼎盛，影阁怎会选在那里？”
容砚忽然道：“我想起了，寒山寺的地宫去年曾坍塌过，住持说在整修，至今未对外开放。”
柳萱的目光落在纸条角落的小字上：“初三午时，地宫见。”她抬头看向萧沅，“这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真的据点？”
萧沅将纸条折好塞进袖中，目光扫过药铺外涌动的人群，那里有几个身影格外可疑，正假装看风景，实则盯着药铺：“不管是陷阱还是据点，我们都得去。寒山寺离太湖近，离祭祀大典的日子也近，他们必然会在那里有所动作。”
三人离开药铺时，故意分三路走。柳萱沿着小巷往南，果然在拐角处遇到两个蒙面人，她佯装害怕，将藏在袖中的艾草灰撒向对方眼睛，趁他们慌乱时迅速脱身，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回到客栈时，萧沅和容砚已在等候。萧沅手里拿着张草图，是寒山寺的布局：“寒山寺的地宫入口在大雄宝殿的佛像下，当年焚天宫曾想在那里藏炸药，被我们阻止了。”他指着草图上的一处：“这里有个密道能通往后山，若是遇险，可以从这里撤退。”
容砚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哨：“这是丐帮的‘惊哨’，吹响时方圆三里的丐帮弟子都会赶来。明日我们各带一个，以防走散。”
柳萱将药箱里的解毒药分装成小瓶，每个瓶子上都做了记号：“这个是解迷药的，这个是解毒针的，这个是泻药，对付普通喽啰用的上。”她将小瓶分给两人，“寒山寺的僧人若是被影阁控制，怕是也会对我们动手，不得不防。”
夜色渐深，客栈外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远远传来。萧沅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残月，忽然道：“明日行动，容砚你带丐帮弟子在外围接应，我和柳萱进地宫。”
容砚刚要反对，就被萧沅打断：“影阁的目标是我和柳萱，你们在外更安全。而且……”他看向柳萱，“她祖父的事，或许能在地宫找到答案。”
柳萱的手微微一颤，指尖捏紧了衣角。关于祖父的过往，她自幼只听父亲说过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从未想过与影卫司有关。秦苍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头，让她既想反驳，又忍不住想去探究真相。
“好。”她抬起头，眼里已没了犹豫，“我跟你去。”
容砚见状，不再反对，只是拍了拍萧沅的肩：“保重。”
窗外的残月隐入云层，夜色更浓了。寒山寺的钟声隐隐传来，一声又一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而萧沅和柳萱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陷阱和秘密，他们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失踪的人，为了江湖与朝堂的安宁，也为了心中那份不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