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脚步声缓缓响起,升腾而起的洁白火苗在周围蓦然卷起的狂风之中屹立不倒。
来栖晓走进鲜红的血门中。
从暴徒的双眼中喷涌而出的苍白烈火,绝不会屈服于生于妖魔口中、且羸弱无比的呼啸。
“呜——”
这里是血色的幽冥。
狂风正在扭曲,疯狂地打击着野蛮生长的草木。
前方正是那座别馆。
冷厉的吹息汹涌澎湃,从别馆的每一处空洞涌出。
整座别馆似乎都被呼啸的风语挤得霎时膨胀,与风共鸣着发出险恶异常的哀嚎。
“沙!”
风吹起了落叶。
飘逸的枯黄在人类眼前盘旋,上升,而后又无力的坠落。
风也吹动了女孩们的发丝,遮掩了她们的面庞。
剑崎葵用蓝水晶发带扎好头发,她刚才被来栖晓带入了这片“幽冥”空间里。
把她一个人甩在外面,来栖晓不放心。
剑崎葵凝眸,看向远方那幢凶险异常的别馆,率先开口说道:“学弟,不妨猜一猜我刚才查到了什么。”
“这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吧,学姐。”来栖晓盯着远方那幢正在‘呼吸’的诡异别馆,有些无奈地叹息。
什么关头了,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们曾怀疑,那个主祭岛田卓的身份。”剑崎葵捏着自己的下巴,也不拖延,开口说道:“我们讶异于他身上为什么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石琴音双手抱胸,静静听着剑崎葵娓娓道来。
小桥静流捏着素描纸,眼光微微垂落。
“是。”来栖晓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一个问题,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昨天夜里的某个想法就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来栖晓把自己的思考全部都倾注在了那上面。
“我刚才得到了答案。”剑崎葵突然笑了。
“?”来栖晓回首与她双目对视。
“主祭,根本就不是岛田卓。”剑崎葵眯眼,淡淡道。
“岛田卓有一个【误入歧途】、【年纪相仿】的弟弟。”
“我一直感觉很奇怪,这些神官,包括岛田卓在内,他们的仪态姿态太过奇怪。”剑崎葵眯着眼,将脑海里的记忆翻了出来:“直到我突然想起来,这种恭敬的态度很像一种人。”
剑崎葵看着来栖晓,缓缓吐出几个音节:“日本黑道。”
“外八字步,走路速度缓,步伐大且稳重,为了随时抽出武器,手臂微屈,摆动幅度小,且停留在腹部、胯附近。”
“长时间保持紧张的脖子,肩部线条僵硬,后脑不向人,这些是黑道的特征。”
剑崎葵对日本黑道分子有点研究?
难道是因为剑崎财团和某些黑道分子有关系?
来栖晓随着她的话,想起了“主祭”身上的行动特点,与女孩口中概括的这些内容大致相仿。
“如果是公司职员,未免太霸气了。”
“而且...也难以解释主祭突然的性格转变,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
“有人替换了他。”来栖晓眯着眼,嘴里吐出:【年纪相仿】、【误入歧途】等等的词汇。
“年纪相仿的弟弟,是双胞胎吗?”来栖晓皱着眉:“所谓的误入歧途,就是他为暴力社团工作?”
来栖晓重新把脑中的那个关键词找了出来。
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好像就可以联系在一起了!
来栖晓眉头微微舒展,说出了他的猜想。
“学姐,还记得那幢别馆最初的所有者吗?”来栖晓转身,指尖轻轻点在诡异的别馆上,淡淡问道。
“昨天的资料里,有一个词让我感到很在意。”少年提着刀刃,淡淡说道:
“高利贷。”
闻言,剑崎葵的柳眉顿时蹙起。
“那个社长,是因为欠了高利贷导致家破人亡,上吊自杀。”来栖晓继续说道:
“这座别馆,在社长死后,又经历了几年的空白期。”
“我一直在想,别馆内部的改造,会不会是在那几年空白期里完成的?”
“如果是,那改造的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如此装潢。”
来栖晓轻轻吐出几个关键词:“高利贷公司,日本黑道,还有...帮派分子惯用的恐吓手段。”
来栖晓的话令剑崎葵眸光一闪。
日本黑道敛财的主要手段,就是违法放贷!
为什么后续接手别馆的公司老板被一些恐吓手段威胁着?
这也是黑道惯用的伎俩。
“至于那般内部构造的原因——”
来栖晓说出了一个短语:“娼馆。”
日本发达的sq行业由黑道一手打造,位于新宿的歌舞伎厅本就是亚洲最大的红灯区。
那里,到处都是酒吧,成人俱乐部,情人旅馆,合法化的x营业场所等等。
“现在,我也知道了那个公司社长的女儿突然消失的原因。”来栖晓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一般的娼馆,为什么会建立在深山中?
为什么如此隐晦,不让他人着手改造?
“当时,那个女孩才多少岁?”
来栖晓的话令在场的女孩们心脏狂跳,瞪大了眼睛。
“我想,别馆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供达官显贵享乐的...特殊接待室,而,提供服务的,却是未成年的——”来栖晓沉默了,转头望向那幢仿佛活过来的建筑。
“轰!”远方的别馆开始咆哮!
风吹皱了来栖晓冰寒的眉眼,额前碎发纷乱,森然的黑色鬼火替代了白色的火苗,火焰开始沸腾!
来栖晓倒提长刀,将童子切举至黑色的火苗之上,而后,如水般泛着清波的刀身上沾染上团团鬼火。
“咻!”
火刀引燃了空气。
他的眼中蓦然浮起一抹怒意。
就在这时,发出尖啸声的别馆发出了连绵的破碎音。
构成它的钢筋混凝土此刻像是一片飘动的纱一般,不停地卷曲、扭动,似奔腾的海浪呼啸!
建筑的主体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干扰下,正在重构!!
大地亦发生了地震般的震颤。
仿佛整座山林有着什么深埋于地下的怪兽出世,合情合理的发出了轰隆犹如雷霆般的暴鸣。
乒乓的清脆声与大地的轰鸣漫天奏起。
一枚枚的石块,钢筋拼接在一起,渐渐塑成了一个骇然的庞然大物!
它仅有半身,石块、混凝土、钢筋拼接成它突出而狰狞的血肉,双臂像小山的山脊一般巨大,上面布着纵横交错的纹路。
头被安在了极粗的脖颈上,丑恶的面庞生在恶魔的颅骨之上,一对如羊似的利角自额上突出!
一只下半身深埋于地下的恶魔!
一只勾动大地震颤,呼唤着雷鸣般轰鸣的邪祟!
它是魔窟,它是吞噬了年幼女孩们的灵魂、血肉、尊严、希望的魔窟!
“啊!!!”
它缓缓张开了巨口,布满着金属片与玻璃的巨口当中,传出恶臭的狂风与尖利的咆哮声。
听起来...就像是万千少女心碎至极的咆哮与痛苦,她们在这里被凌虐,被撕碎,最后——凋零!!
“!!!”
白石琴音沉默着,她换好一身猎装,手里攥着的,是一张鲜红暴力的大弓。
来栖晓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大弓。
几乎难以用言语描述弓身上的尖锐凸起是什么材质,泛着光,溢着血,简直就像是拆下动物的脊柱骨打造成的烈弓。
她生气了。
“恶心。”她说道。
虽说白石琴音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不管是多么冷血的人,听到来栖晓嘴里的那番话,也会心如狂潮。
“咔嚓!”
小桥静流眼眸里的黑水四溅。
她的面容保持着寒煞,将手里的素描纸缓缓举起。
“她,是坠入魔窟,却被认为是失踪的14岁少女。”
小桥静流吸引着几人的视线,随后,她白皙的手腕翻了翻,将白纸的另一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她,是浑身伤痕,眼中只有麻木的提线木偶——【圣母】。”
小桥静流举起画,让素描上标注的“骨骼点”透光。
画皮画骨。
两张脸,重合了。
“...妖魔化。”来栖晓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令这座别馆妖魔化,想必是当年的受害者心里存在着梦魇、不断加深这种印象。”
“是她...将这幢建筑扭曲成如此。”
“这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所以,那些黑道分子,才会消失在别馆里。”
剑崎葵突然皱起了眉:“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妖魔化——”金毛有些不解,眉关紧锁,问道:“如果像小桥说的,她已经麻木,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
“又是什么引爆了她心中的恐惧与仇恨,让这座别馆彻底化为吃人的魔窟?”
闻言,小桥静流沉思着说道:“就在刚才,圣母的情绪发生了可怕的转变。”
“她眼中的麻木无神变成了极端的愤怒。”
“当时,她的眼前坐着的,是...”
来栖晓接过了话茬,补充道:“残疾人少女,和她的同伴。”
残疾人少女?剑崎葵疑问未解。
但是,来栖晓却摇了摇头,他脸上挂着平淡的神情,说道:“这个问题...还是一会再说吧。”
来栖晓转过身,将手中燃着火焰的长刀握紧,而后直面着迎来的吹息。
“锵!”
长刀嗡鸣。
少年身上乌光闪现,他换好了一袭西装。
此时此刻,西装的下摆正在被狂风舞动,犹如黑夜之中展翅的渡鸦。
“轰!”
少年大腿肌肉紧绷,他踏碎了地面,身躯的疾速像是在贴地飞行!
渺小的身躯与前方骇人的庞然大物相比,他就如同扑火的飞蛾,似乎要不自量力的以小博大,将自己葬送在妖魔的口中。
然而!
漆黑的火刀撕裂了空气,在血夜中舞出了一个无比深邃的黑日。
暴徒的怒焰从不屈服于恶鬼!
来栖晓的利器刀锋所向,惊悚的怪物几乎都要折戟沉沙。
他,注定要与邪祟厮杀。
而妖魔,也断然要在浩瀚的伟力之下,葬送一切。
这丧钟,只为妖魔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