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嘉二年(公元133年,癸酉年),春天正月,皇帝下诏派专车去接郎顗,问问他对各种灾异现象咋看。郎顗递上奏折说:“三公的职位和天上的台阶星宿对应,跟皇帝不一样。要是他们施政出了岔子,天气就会冷得反常。你再看看现在当官的,一个个都好高骛远,拿着超丰厚的薪水,却完全不操心国家大事。天天悠哉悠哉,装病偷懒,可一旦皇帝下了文书,赏了钱,马上就跟没事人一样,这病好得也太离谱了吧!就靠这帮人,还想消除灾祸,实现天下太平,那根本不可能啊!现在选拔州牧、郡守,都交给三公府负责。要是下面的官员不给力,州郡得担责任,那州郡要是出了事,难道不该怪那些举荐的人吗?但陛下对这些官员还越来越好,下面的人做事就越来越敷衍,这就是俗话说的‘大的规矩松,小的规矩紧’。三公又不是我仇人,我也不是发神经乱说,我为啥这么拼命,饭都顾不上吃,一直诚恳地说这些,就是一心盼着朝廷能兴盛太平。我写这奏折也顾不上措辞了,就算因此送命,我也不后悔!”接着,他列举了七件该做的事儿:“第一,皇家园陵着火了,得心疼心疼老百姓的辛苦,别再让他们干修缮的苦活了。第二,立春都过了,天气还冷得不正常,应该赶紧选拔些靠谱的大臣,帮着陛下治理国家。第三,今年是少阳年,春天肯定旱,夏天保准发大水,得照着以前的规矩来,一定要节俭。第四,去年八月,火星在轩辕星座附近晃悠,得精简点宫女,让她们能自由结婚嫁人。第五,去年闰十月,有白气从西方天苑星往参星左足那边跑,还进了玉井星区域,估计立秋以后,羌族可能会闹事,得提前通知各个郡,让他们做好防备。第六,这个月十四号乙卯日,白虹穿过了太阳,朝廷内外的官员考核事务,都得等到立秋以后。第七,汉朝建立都339年了,按照《诗经》的说法,到时候该变一变了,得大刀阔斧清理下法令,做些改变。帝王做事得顺应天道,就好比从春天到夏天,得把青色衣服换成红色衣服。从汉文帝减轻刑罚到现在正好300年,一些小的禁令慢慢积累得太多了。帝王定的法律,应该像江河一样,让老百姓容易避开,不容易触犯。”
二月,郎顗又上奏,推荐黄琼和李固,觉得应该提拔重用他们。还说:“从冬天到春天,一直没下啥好雨,还老刮西风,和节气对着干。朝廷为这事儿操碎了心,到处祈祷,祭祀山川,又是晒土龙,又是移市求雨的。我听说老天爷只看实际行动,不会被虚假的举动忽悠。灾变是人的行为导致的,关键得自己反省。要是求雨就能下雨,挡水就能止住洪水,那每年都不会有旱涝灾害,太平日子马上就来了。可现在灾害一直不停,问题根本不在这儿。”奏折交上去后,皇帝特别封他为郎中,但郎顗借口生病没去上任。
三月,负责匈奴事务的中郎将赵稠派手下带着南匈奴的兵出塞去揍鲜卑,把鲜卑打得落花流水。
当初,皇帝能当上皇帝,乳母宋娥出了不少力,所以皇帝封宋娥为山阳君,还封执金吾梁商的儿子梁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就上了个秘密奏折说:“高皇帝早就规定了,不是刘家人不能封王,没功劳的人不能封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圣这些人,结果就闹地震了。永建二年给参与阴谋的人封爵,又出现日食。研究术数的人,都觉得这些灾异是封爵闹的。现在青州闹饥荒,盗贼还没平定,真不该为了点小恩情,就破坏重要的制度。”皇帝没听他的。左雄又劝说道:“我知道当皇帝的都喜欢忠诚正直的人,讨厌阿谀奉承的人。但为啥自古以来,总是忠诚正直的人倒霉,阿谀奉承的人得宠呢?就是因为听忠言太难,听奉承话太容易了。刑罚这东西,谁都害怕;富贵恩宠,谁都想要,所以现在社会上忠诚的人少,拍马屁的人多。这就导致皇帝老是听到夸自己的话,很少知道自己的错,稀里糊涂的,最后可能就危险了。我看了诏书,陛下顾念乳母以前的恩情,想给她特别优厚的赏赐。但翻遍尚书以前的记录,压根就没有给乳母封爵赐地的规矩。就先帝那时候,乳母王圣被封了野王君,结果王圣搞出进谗言、废立皇帝的大祸,活着的时候被天下人骂,死了大家都开心。桀、纣贵为天子,普通仆人都觉得跟他们沾边丢人,因为他们不讲道义;伯夷、叔齐就是普通老百姓,可王侯都争着和他们交往,因为人家品德高尚。现在乳母一直很节俭,还给下面的人做榜样,大家都跟着学。要是给她和王圣一样的爵号,恐怕会违背她本来的操守,也不是她想要的。我觉得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心里不安的事儿,古今都一样。老百姓被王圣害惨了,他们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就怕再出现这种事儿,心里一直害怕,嘴上也老念叨。陛下就按之前说的,每年给乳母千万钱当俸禄,这样对内能表达您的恩情,对外也不会让大家觉得奇怪。梁冀封侯这事儿,也不着急,等过了灾年,再商量到底行不行。”于是梁冀的父亲梁商就推辞梁冀的封侯,上了十几道奏折,皇帝才答应。
夏天四月己亥日,京城地震了。五月庚子日,皇帝让各位公卿大臣都说说朝政的问题,每人再推荐一个老实厚道的人。左雄又上奏说:“先帝封王圣为野王君,汉阳就地震;现在封宋娥为山阳君,京城又地震,阴气太盛,这灾祸更大了。我之前就说过,封爵这事儿太重要了,皇帝可以私下给人钱,但不能随便封官,应该收回对乳母的封爵,把灾异给消了。现在梁冀都坚决推辞了,山阳君也应该保持自己的节操。”左雄说得特别诚恳,宋娥也有点害怕,就表示要推辞。但皇帝舍不得,最后还是封了她。这时候,大司农刘据因为工作上的事儿被责备,被召到尚书台,传呼的人催他快走,还动手打他。左雄就上奏说:“九卿地位仅次于三公,那也是大臣,走路有走路的礼节,行动有行动的规范。孝明皇帝那时候才开始有打大臣的惩罚,这可不符合老规矩。”皇帝听了他的,从这以后,九卿就再也没被打过了。
戊午日,司空王龚被撤职了。
评论
阳嘉二年的历史记载,聚焦于灾异频发背景下的政治争论与权力博弈,展现了东汉中期朝廷在“天谴”警示与现实利益间的挣扎,其中大臣的谏言与皇帝的决策,折射出王朝治理的深层困局。
灾异与谏言:理想主义的呐喊
郎顗以阴阳之学解读灾异,其奏疏堪称对时政的“全面批判书”。他直指三公“竞托高虚,纳累钟之奉,亡天下之忧”,讽刺官员“寝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复起”,揭露了官僚集团尸位素餐的本质;又提出“选牧守委任三府,长吏不良咎州郡,州郡有失归责举者”,要求追溯用人失察的责任,打破“大网疏、小网数”的问责盲区。其七条“便宜”建议,从罢园陵劳役、简出宫女,到严备羌寇、变更法令,既包含应对灾异的象征性行为,也不乏务实的治理主张,核心是呼吁朝廷“责己”而非“伪动”——真正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修正自身的施政偏差,而非依赖祷祈等形式。
郎顗对黄琼、李固的举荐,以及“灾害不息,患不在祷祈”的直言,更凸显了士大夫群体对“实效”的追求。然而,他最终“辞病不就”郎中一职,既体现了对官场的疏离,也暗示了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即便谏言被采纳,个体也难以撼动体制性的沉疴。
封爵之争:制度与私情的碰撞
左雄与皇帝围绕“封爵”的交锋,是这一年最具张力的政治事件。汉顺帝因乳母宋娥“与其谋立”、梁商之子梁冀为外戚,欲封二人为侯,这直接违背了“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的祖制。左雄以“高皇帝约”为依据,援引安帝封江京、王圣导致地震的先例,警告“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以官”,尤其痛斥王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反衬宋娥封爵的潜在风险。他的谏言逻辑清晰:封爵不仅是荣誉,更是权力与制度的象征,若以“私恩”突破规则,必将引发灾异与民怨。
梁商“书十馀上”让还梁冀封爵,宋娥也“畏惧辞让”,本是平息争议的契机,但汉顺帝“恋恋不能已,卒封之”,最终在私情与制度间选择了前者。这一决策暴露了东汉皇权的致命弱点:当皇帝将个人恩义置于祖制与民心之上,制度的权威性便荡然无存。而京师随后发生的地震,更被时人视为对这一决策的“天谴”,强化了“权力失范必遭惩戒”的宿命感。
值得肯定的是,左雄关于“九卿无复捶扑”的谏言被采纳,显示其在细节上推动了官僚尊严的维护,但这与封爵之争的失败相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进步。
边疆与吏治:短暂调整与长期隐忧
赵稠遣南匈奴兵击败鲜卑,暂时缓解了北方压力,但这种“以夷制夷”的策略仍未改变边疆依赖部族联盟的脆弱性。而左雄对察举制的持续整肃(如此前罢黜徐淑及郡守),虽在短期内提升了人才选拔的严肃性,却因宦官、外戚的阻挠难以深入——吏治的根本问题,在于选拔权被权贵操控,而非缺乏标准。
历史的镜鉴:规则失守的代价
阳嘉二年的种种事件,核心是“规则”与“人情”的角力。郎顗的灾异谏言、左雄的封爵之争,本质上都是在扞卫制度的严肃性,试图以规则约束权力;而汉顺帝的决策则反复显示:当皇帝将私人恩义、外戚利益置于祖制与民心之上,任何合理的谏言都可能沦为空谈。
这场角力的结果早已注定:宋娥封爵虽满足了皇帝的“报恩”心理,却进一步削弱了皇权的合法性;左雄的局部胜利(如九卿免捶扑)无法弥补制度防线的溃决;郎顗的归隐,则预示着士大夫对朝廷的失望加剧。当“私恩”压倒“公义”、“潜规则”取代“明制度”,东汉王朝的衰落便不再是缓慢的滑坡,而是加速的崩塌——阳嘉二年的封爵之争,正是这一过程的清晰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