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踩着南天门的云阶往上跑时,鞋跟差点勾住垂落的星纹帷幔。
他怀里的《天庭异闻录》被攥出褶皱——这是他和孙小朵在水军营地翻到的密信,边角还沾着稻谷壳。
\"太白老仙!\"他扒住演武场的朱漆栏杆,额角汗珠子啪嗒砸在青石上。
演武场中央,太白金星正舞着青锋剑,剑尖挑落的露珠在月光下串成银线,听见喊声手腕轻抖,剑穗上的玉牌\"当啷\"撞在剑鞘上。
\"萧小友?\"太白收剑转身,鹤氅下摆还沾着晨露,\"这么晚来,可是小朵那丫头又闯祸了?\"
萧逸把密信拍在石桌上,纸页发出脆响:\"老仙看这个!
水军副将的刀刻着玄冥教的镇魂印,他们要放被祖师封印的上古妖魔。
更要紧的是——\"他压低声音,\"天蓬元帅这半年调了三拨水军去东天门,说是防海妖,实则运的是玄铁和符咒。\"
太白的白眉毛抖了抖,捏着密信的指尖泛起金光。
演武场的铜鹤香炉突然腾起紫烟,他盯着烟里浮现的水军调兵图,突然笑出声:\"好个天蓬,上个月还说要给孤做八十大寿送千年蟠桃,合着是怕孤查账查太勤?\"
\"老仙,玉帝信得过您。\"萧逸攥紧袖口,\"只要您写折子——\"
\"写折子?\"太白突然用剑柄敲他后背,\"小友可知今早朝会,天蓬刚献了十车南海珍珠?
玉帝正夸他'忠勇可嘉'呢。\"他把密信塞回萧逸怀里,青锋剑在石桌上划出火星,\"你且回客栈歇着,明日卯时三刻,自会有人来请你。\"
萧逸没睡踏实。
他趴在客栈窗口数更漏,到第三声梆子响时,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是水军的玄色披风。
他刚摸出枕头下的短刀,门就被踹开,四个持戟天兵冲进来,为首的小校举着圣旨:\"萧逸私通妖魔,玉帝着令押往水军大牢!\"
\"冤枉啊!\"萧逸踉跄着撞翻茶桌,瓷片划破手背,\"我前日还和孙小朵去给天蓬元帅送过桂花糕!\"
小校冷笑:\"孙小朵?
那泼猴崽子早不知跑哪去了。\"他一戟戳在萧逸后心,\"走!\"
押送的路径绕着天河走。
萧逸被捆着双臂,却把沿途的岗哨位置、火把数量全记在脑子里。
路过一片芦苇荡时,他突然踉跄着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校的披风。
\"他娘的!\"小校踹他后腰,\"老子数到三——\"
\"且慢。\"队伍最前面的副将突然抬手。
这是个左脸有刀疤的汉子,萧逸在水军营地见过他——正是和天蓬密谈的那个。
刀疤副将蹲下来,刀尖挑起萧逸的下巴,\"听说你识字?
天蓬元帅要审的,可不是普通毛贼。\"
萧逸突然笑了,血水混着河水从嘴角淌下来:\"审我?
不如审审您腰间的黑玉。
玄冥教的信,说帮天蓬开东天门换不死身......\"
刀疤副将的瞳孔骤缩,刀尖猛地刺向萧逸咽喉。
可他手腕刚抬起,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萧逸嘴里吐出的细钢丝,另一头拴着他刚才撞翻茶桌时藏的磁铁。
\"你以为我真会被捆死?\"萧逸踢中刀疤副将的膝弯,借力滚进芦苇丛,\"太白老仙早把你们的调兵折子弹了显形符,玉帝现在该在看天蓬这半年私吞的军粮清单了。\"
刀疤副将的刀\"当啷\"落地。
远处突然传来鸾铃声,是太白的云车碾着晨光驶来。
萧逸抹了把脸上的水,看见刀疤副将额角的汗比他还多:\"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人昨晚在演武场,把天蓬的密信抄了三份。\"萧逸拍掉身上的芦苇叶,\"一份给玉帝,一份给四海龙王,还有一份——\"他指了指刀疤副将的靴底,\"粘在您刚才踹我时掉的腰牌上。\"
同一时刻,水军营地的粮仓后,孙小朵正趴在草堆里啃冷馒头。
她怀里的金箍棒烫得像块火炭,顺着裤管往腿上烙——这是在提醒她,附近有妖邪。
\"吱呀。\"
她猛地抬头。
墙角的老槐树下,原本堆着草料的地方裂开道缝,露出青石板。
几个水军抬着木箱往下搬,箱子上缠着黑布,漏出的一角泛着幽蓝——是玄冥教的镇魂纹。
\"传送阵!\"孙小朵眼睛一亮。
她跟着溜进地道,墙缝里渗出的寒气冻得她鼻尖通红。
最深处的石台上刻着九宫八卦,中央嵌着颗夜明珠,照得阵纹像活了似的蠕动。
\"这是要传什么?\"她摸出金箍棒,棒尖刚碰到阵眼,整个地道就震动起来。
夜明珠突然爆出黑芒,孙小朵被掀得撞在墙上,额头磕出个包:\"奶奶的,还带自毁程序?\"
\"抓住她!\"
刀疤副将的声音从头顶炸响。
孙小朵一滚躲开砍来的鬼头刀,金箍棒在地上划出火星:\"不是说天蓬元帅最疼兵吗?
怎么副将亲自杀人?\"
\"臭丫头!\"副将的刀划破她的衣袖,\"你坏了老子的传送阵,今晚的突袭全泡汤!\"
孙小朵吐了吐舌头,故意往阵眼方向退:\"突袭?
突袭谁呀?
东天门的守军?
还是......\"她猛地挥棒砸向阵眼,夜明珠\"咔\"地裂成两半,地道里响起鬼哭似的尖啸,\"玉帝的龙椅?\"
副将的刀砍在她肩头,疼得她眼眶发酸。
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落下张黄符,\"轰\"地炸出一团火光。
韦阳举着符盘从地道口跳下来,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小朵!
祖师说钥匙能守,你不能死!\"
\"谁要死了!\"孙小朵反手揪住副将的衣领,金箍棒顶在他喉结上,\"韦阳,用你新学的困仙阵!\"
韦阳手忙脚乱地抛符,符纸在地道里飘成金网。
副将骂骂咧咧地砍断符线,可每次砍断一根,就有三根新的缠上来。
孙小朵趁机踹开他,拽着韦阳往地道外跑:\"跑快点!
萧逸那家伙肯定得手了!\"
两人跑到城门口时,萧逸正靠在石狮子上啃糖葫芦。
他脸上还沾着泥,却笑得眼睛发亮:\"刀疤副将招了,天蓬早和玄冥教勾搭上,要借妖魔之力冲凌霄殿。\"
\"那咱们现在?\"韦阳擦着额头的汗。
孙小朵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杵,稻壳从袖管里簌簌掉出来:\"找爷爷!
找我爹!
找所有能打架的——\"
\"别急。\"萧逸拽住她的手腕,指向天河方向。
晨雾里,天蓬元帅的玄色披风像团乌云,正站在岸边的礁石上。
他腰间的水军虎符泛着冷光,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持戟的水军。
\"小朵,\"萧逸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他要说话了。\"
天蓬元帅抬起手,河风掀起他的披风。
孙小朵看见他眼底的红光——那不是晨雾映的,是玄冥教的邪火。
\"众将听令——\"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孙小朵的符印又爬上一寸,金箍棒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萧逸摸出《天庭异闻录》,最新一页不知何时写满了血字:\"天河倒,神座倾,玄冥现,天下平。\"
韦阳突然拽了拽孙小朵的衣角:\"小朵,你说......他要宣布啥?\"
没人回答。
他们望着天蓬元帅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具体的话,却清楚地看见,他腰间的虎符裂开道缝,有漆黑的雾气正从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