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碎星幕时，孙小朵正蹲在云台边啃韦阳烤的山芋。
焦香混着露水钻进鼻腔，她忽然被烫得龇牙——山芋芯子还冒着热气，韦阳挠头直笑：\"昨儿半夜去摘的野山芋，我特意埋在灶灰里焐了半宿......\"
\"小朵！\"萧逸拎着她后领拽起来，\"看塔！\"
九层高塔不知何时立在云层中央，朱红塔身被朝霞染得发亮，每层飞檐下的铜铃正随着晨风摇晃，叮咚声像撒了把碎玉。
塔底三道门泛着金光，分别贴着三人的姓名帖——孙小朵的是猴毛粘的，萧逸的用剑穗系着，韦阳的最实在，直接拿面糊糊了张画着山芋的纸。
\"最后一关叫'通天塔'。\"哪吒从云层里翻出来，踩着风火轮绕塔转了半圈，\"每层一个守关者，你们各走各的通道，互相帮不上忙。\"他突然凑近孙小朵，压低声音：\"那老匹夫说要是你能过第五层，他就请我吃十坛桂花酿——\"
\"谁老匹夫？\"
菩提祖师的声音像片羽毛飘下来。
哪吒瞬间蹦回火轮，耳尖通红：\"祖师爷早！
我、我去检查塔门！\"火轮冒起青烟，他溜得比被捅了蜂窝的马蜂还快。
孙小朵扑过去拽祖师爷的道袍：\"您不是说在方寸山等我吗？\"
\"等你被那套'仙班规矩'磨掉棱角？\"菩提弹了下她额头，目光扫过塔顶，\"去吧，记住你是谁的孙女。\"他转身隐入云里，衣袂带起的风掀开孙小朵的发，露出耳后那簇和孙悟空一模一样的金毛。
\"小朵，该进去了。\"萧逸拍拍她肩膀。
韦阳把最后半块山芋塞给她：\"我在塔里要是饿了，就啃门框——听说仙木甜丝丝的！\"
三道金光分别裹住三人。
孙小朵眼前一花，已站在塔第一层的白玉地面。
对面的青铜镜突然泛起涟漪，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走出来，穿着她最讨厌的素色仙裙，指尖挑着根绣着牡丹的帕子：\"你不过是个猴子的女儿，就算过了大考，天庭会真心容你？\"
\"哈？\"孙小朵把山芋塞进腰带，金箍棒\"咔\"地弹出半截，\"你谁啊？
我二姑吗？\"
幻象嗤笑：\"你爹当年闹天宫，现在你跪着求仙籍——\"
\"停！\"孙小朵跳上柱子倒吊下来，歪头盯着幻象，\"我闯关是为了能名正言顺查天河封印，是为了能带着萧逸韦阳去四海吃烤章鱼，是为了......\"她落地时金箍棒重重砸在地上，\"是为了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关你屁事？\"
幻象的脸扭曲起来，突然抄起把剑刺来。
孙小朵旋身避开，棒头挑住对方手腕：\"你这招是跟哪学的？
我三姨姥姥的绣花针都比你利索！\"她大喝一声，金箍棒变作大锤，\"吃我一棒——\"
\"轰！\"
镜子碎成齑粉，地面浮现出向上的阶梯。
孙小朵拍了拍身上的铜渣，从腰带里摸出山芋咬了口：\"就这？
我还以为能唠点新鲜嗑呢。\"
第三层是只会放火球的火麒麟。
孙小朵蹲在石墩后啃山芋，等它喷累了，抄起棒柄敲它脑袋：\"小朋友，火烤焦了不好吃。\"火麒麟蔫头耷脑地让出通道。
第四层更离谱，是面会说话的鼓。\"要听夸奖才能过。\"鼓皮震得嗡嗡响，\"夸我声音洪亮——\"
\"拉倒吧。\"孙小朵戳了戳鼓面，\"我上次在人间听的拨浪鼓都比你脆生。\"鼓瞬间瘪成张皮，台阶\"唰\"地出现。
直到第五层，空气突然冷得刺骨。
守关者穿着褪色的玄铁铠甲，面上覆着半幅青铜面具，手中长戟尖还滴着幽蓝的血。
孙小朵的金箍棒突然发烫——是当年孙悟空被压五行山时，劈在他身上的那股气息。
\"你是谁？\"她的声音沉下来。
长戟划破空气的风声是回答。
孙小朵旋身避开，棒头扫过对方铠甲——\"当\"的一声，铠甲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半张脸。
是张布满刀疤的脸，和记忆里父亲醉酒时嘟囔的\"九曜星官\"画像重叠。
\"当年你用这戟挑断我爹的筋。\"孙小朵的眼睛红了，金箍棒在掌心转得飞旋，\"现在轮到我了。\"
长戟再次刺来，她不闪不避，棒尾磕开戟尖，反手砸在对方胸口。
铠甲碎成星芒，守关者的身影开始消散，却在最后一刻扯下了她耳后的金毛：\"猴子的种......永远成不了仙......\"
孙小朵攥着那撮金毛跪在地上。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她眼眶发酸。
她突然笑了，把金毛塞进衣领：\"我爹说过，仙不仙的，从来不是别人封的。\"
当她踩着第九层的云阶冲出去时，萧逸和韦阳正蹲在塔顶吃韦阳烤的仙果。
萧逸手里还拎着把带血的剑，韦阳的衣襟上沾着符纸灰——显然两人的闯关也不轻松。
\"玉帝到——\"
云层裂开道缝，九龙撵缓缓降下。
玉帝端坐在云辇上，身后跟着王母和太白金星。
王母的凤钗微微晃动，目光扫过孙小朵时像结了层霜。
\"孙小朵、萧逸、韦阳，经通天塔试炼，尔等心志、武力、智谋皆备。\"玉帝展开金卷，\"封孙小朵为'齐天灵女'，掌巡天之责；萧逸为'玄光剑使'，司降妖除魔；韦阳为'符阵守护'，护仙途安宁。\"
\"谢陛下！\"三人齐声道。
孙小朵偷瞄王母——果然，那女人的嘴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垮，活像被抢了蜜饯的小仙娥。
太白金星冲她挤了挤眼，哪吒则在云后比了个\"十坛\"的手势，被王母瞪得缩成团。
\"退下吧。\"玉帝挥了挥手，\"三日后到南天门领印。\"
晚风裹着荷香吹来。
孙小朵摸着新得的玉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檀香味。
\"爷爷？\"她转身，菩提祖师正倚着栏杆看月亮，白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倒像朵云。
\"通天塔的守关者，是天庭千年的执念。\"他指了指孙小朵衣领里的金毛，\"第五层那老货，我替你收了残魂。\"
\"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御花园旁的听云阁给你留着，夜里......\"他笑了笑，\"别又偷溜去摘桃子。\"
月光漫过琉璃瓦。
孙小朵站在塔顶，望着远处泛着青光的天河。
她握紧金箍棒，能清晰听见冰层下传来的闷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扎，又像极了父亲当年大闹天宫时，翻江倒海的笑声。
\"小朵！\"韦阳在楼下喊，\"萧逸说御花园的桃子熟了，咱们去......\"
\"嘘——\"孙小朵按住耳朵，望着天河方向眯起眼。
风突然大了，吹得她的裙角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混着冰裂的脆响，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某夜，听云阁的窗纱被风掀起一角。
孙小朵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听见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爬满紫藤的廊柱，缓缓往上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