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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晚和团队顺着那仅存的模糊线索,几经辗转,终于追踪到了这个偏远的小镇 刚踏入小镇,一股诡异的氛围便扑面而来。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路过的居民眼神空洞,表情木然,行为举止极为怪异,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长途跋涉的疲惫像一层黏腻的油污,紧紧裹着苏星晚的四肢。引擎熄火的余音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推开车门,双脚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脚踝向上爬升,激得她后背瞬间绷紧。车轮扬起的微尘缓缓落下,如同为这座小镇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薄纱。

小镇名叫“栖霞”,地图上毫不起眼的一个墨点,此刻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不是单纯的霉味或尘土味,更像某种陈年药水混杂着若有似无的甜腥,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粘稠得令人窒息。

街道两旁是些上了年头的砖木小楼,窗棂油漆剥落,露出朽木灰暗的内里。几扇窗户半开,里面黑洞洞的,不见人影,只有残破的白色纱帘在无风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如同垂死的蝶翼。街面冷清得可怕,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敲打出空洞的回响,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发慌。

一个身影从前方巷口拐了出来。

那是个提着菜篮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拖沓得仿佛脚上坠着无形的重物。她的头微微低垂,视线凝固在脚前巴掌大的一块地面上,对苏星晚一行人的到来毫无反应。当她的身影与苏星晚擦肩而过时,苏星晚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那一瞥,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老妇人的眼睛是睁着的,却空洞得吓人。浑浊的眼珠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没有一丝活气,更映不出任何光亮。脸上所有的肌肉都松弛着,刻板地维持着一个近乎麻木的表情,嘴角微微下垂,如同戴着一张粗劣的、没有灵魂的面具。她提着菜篮的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篮子里只有几片蔫黄发黑的菜叶,随着她机械的步履轻轻晃动。

她没有看任何人,没有对任何声音作出反应,只是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一步一步,缓慢地消失在街道另一头的薄雾里,留下一个被抽空了魂魄般的背影。

“嘶……” 顾沉舟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每一个字却清晰地撞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我们路上推测的最坏局面,还要糟得多。”他深邃的眼眸里,惯常的沉稳被一种锐利的警觉取代,目光如同探针,迅速扫过街角、屋檐、紧闭的门窗,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他宽厚的肩膀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像一头感知到威胁的猛兽,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苏星晚没有立刻回应。她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那片雾气似乎更浓了些。小镇的寂静像一层冰冷的水,渐渐漫过脚踝。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那份不祥的预感。良久,她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嗯。”她的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都放轻松,别多看,别多问。现在,我们是迷了路,误打误撞闯进这里的普通游客。”她微微侧过脸,视线扫过身后几位同样面色凝重的队员,“记住,好奇害死猫。这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可能不是自己的。”

她率先迈开脚步,刻意调整了步态,肩膀放松下来,脸上努力挤出一点属于“游客”的、带着几分茫然和疲惫的好奇。目光不再锐利地四处探查,而是带着一种散漫的、似乎被这破败景象吸引又有些失望的随意,掠过那些斑驳的墙壁和紧闭的门窗。只是,那份刻意营造的松弛之下,全身的感官早已提升到了极致。每一次踩在石板上的轻微声响,远处若有似无的关门声,甚至空气中尘埃飘浮的轨迹,都被她敏锐地捕捉、分析。

小镇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谜团,将他们牢牢包裹。而谜底,就藏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些空洞躯壳的背后。

他们沿着主街缓缓前行,两旁是更多沉默的建筑。一家挂着褪色“杂货铺”木牌的店铺敞着门,货架上稀稀拉拉地摆着些蒙尘的日用品。柜台后,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口坐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泥塑。苏星晚状似不经意地朝里望了一眼,只看到男人僵直的背影和搭在柜台上一只同样毫无生气的手。店铺深处光线昏暗,如同一个吞噬光线的洞穴。

“顾哥,”队里年纪最小的队员林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悄悄靠近顾沉舟,“这地方…太瘆人了。感觉像进了…进了坟场,活人的坟场。”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仿佛驱赶无形的寒意。

顾沉舟没回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一个十字路口,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口废弃的石井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少说话,多看路。”他低声告诫,语气不容置疑。

苏星晚的目光则被路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孤零零地蹲在一户人家的门槛外。她没有玩任何东西,只是低着头,用一根小木棍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机械地划拉着,画着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圆圈。她的动作僵硬、重复,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苏星晚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扮演着迷途的旅人。

就在他们经过一条狭窄的、飘着淡淡鱼腥味的小巷口时,一个身影从里面晃了出来。那是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男人,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他脚步虚浮,眼神却不像之前看到的居民那般完全空洞,里面翻涌着一种浑浊的痛苦和惊惧。当他看到苏星晚一行人时,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瞬,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被砂纸磨过的低吼,随即又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扼住,猛地低下头,脚步踉跄地加快,几乎是逃也似的拐进了另一条巷子,消失在阴影里。

“等等!”苏星晚心头一动,压低声音,“跟上他!小心点!”

那个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仓惶逃窜。苏星晚和顾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拉开距离,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悄然缀在那踉跄的脚步之后。林风和其他队员则留在原地,装作研究路边一个早已废弃、爬满藤蔓的公告栏,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潮湿的石板路反射着阴郁的天光,墙壁高耸,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小巷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狭长甬道。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积水和腐烂菜叶混合的沉闷气味,愈发加重了心头的压抑。

男人的身影最终闪进了一个堆满破旧木桶和废弃渔网的死胡同尽头。他似乎再也跑不动了,背靠着冰冷的、布满青苔的砖墙,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死死盯着追进来的苏星晚和顾沉舟,仿佛他们是索命的无常。

“别…别过来!”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干涩破裂,握着空酒瓶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瓶口对着他们,却显得那么徒劳无力。

苏星晚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一个表示无害的姿势。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老乡,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路过这里歇脚的游客。这镇上…是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看着…怪冷清的。”

男人的眼神在苏星晚脸上和顾沉舟警惕的姿态之间惊疑不定地游移。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静了一点,但那惊惧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眼底。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依旧颤抖,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游客?…快…快走!这地方…不能待!邪门!太邪门了!”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仿佛阴影里随时会伸出利爪。

“邪门?”顾沉舟向前半步,高大的身影无形中带来压迫感,但语气尽量显得平和,“老乡,你指什么?我们看镇上的人…好像都不太对劲?”

“不对劲?哈…哈哈…”男人发出一串短促而神经质的干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岂止是不对劲!是…是丢了魂儿了!”他猛地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浑浊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白格外骇人,“是那群人!那帮…那帮瘟神!”

“哪群人?”苏星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追问的语气依旧平稳,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不知道哪来的…鬼知道!”男人猛地摇头,乱发甩动,“就…就前些日子,突然就来了!一水儿的黑车,悄没声儿的…全钻到镇子外头那老破厂子里去了!”他抬手,颤抖的手指指向小镇西面,那方向天空似乎都更加阴沉一些,“就是…就是那个早八百年就没人要的‘红星’化工厂!以前老出事儿,早该拆了!晦气地方!”

废弃化工厂?苏星晚与顾沉舟的目光在空中飞快地一碰,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线索开始汇聚。

“他们去那破厂子干什么?”顾沉舟沉声问。

“干什么?”男人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音压得近乎耳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鬼鬼祟祟!白天晚上都有人进出,车灯都不开!那厂子荒了那么些年,突然就又‘活’了!怪事…就是从他们来了以后开始的!”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里血丝更密,“先是…先是老张头家的狗!好好的看门狗,养了七八年了,凶得很!突然就…就蔫了!眼神直勾勾的,叫都不会叫了!再后来…再后来就轮到人了!”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油腻的头发被扯得凌乱不堪:“我…我隔壁老王,多精神一个人啊!就前天,去镇西头的地里干活,回来就…就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空了,跟他说话,半天才‘嗯’一声,慢悠悠的,跟梦游一样!吃饭都不知道拿筷子!我…我婆娘…昨天去河边洗衣服,回来也…也那样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星晚,里面是滔天的恐惧和无助,“娃娃哭,她都没反应!就那么坐着…坐着…像根木头!全镇子…好多人都这样了!完了…全完了!他们…他们是来索命的瘟神啊!”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呜咽出声,身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在死寂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凄凉。

苏星晚默默地看着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恐惧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那个废弃的“红星”化工厂,如同一个盘踞在阴影里的毒瘤,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操控思想?老学者临终前模糊的警示在耳边回响。难道…真的在进行如此可怕的人体试验?用活生生的人?

“老乡,”苏星晚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别怕。我们会想办法。”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男人,“你刚才说,他们只在那个废弃工厂活动?镇上其他地方,有他们的人吗?”

男人抬起泪痕狼藉的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没见在镇上晃悠。就…就守在那厂子里,跟守着什么宝贝似的。那地方…那地方现在简直像个铁桶!以前还能在边上捡点废铁,现在?靠近点都怕被…被…”他打了个寒噤,没敢说下去。

“明白了。”苏星晚站起身,和顾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自己…千万保重。找个地方躲好,别出来。”她语气郑重。

男人胡乱地点着头,眼神依旧涣散,仿佛还没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苏星晚不再多言,对顾沉舟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条充满绝望气息的死胡同。阳光似乎更黯淡了,巷子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顺着居民提供的线索,苏星晚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废弃工厂靠近。工厂周围戒备森严,围墙高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在附近寻找合适的观察点。经过一番寻找,他们在工厂对面的一座破旧钟楼里找到了绝佳的观察位置。

夕阳挣扎着将最后一抹惨淡的橘红涂抹在灰暗的云层边缘,如同干涸的血迹。栖霞镇彻底沉入了暮色与浓雾共同编织的囚笼。白日里那点稀薄的生气荡然无存,死寂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每一条街道,每一扇门窗。偶尔从某户人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像漂浮在冥河上的鬼火,衬得周遭的黑暗更加深重粘稠。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尚存清醒意识的人心头。

苏星晚一行五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贴着房屋的阴影,朝着镇西头废弃的“红星”化工厂方向潜行。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滑冰冷,每一步落下都需万分小心,生怕鞋底与石面摩擦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空气里的那股混合着陈腐药水的甜腥味,在夜色中似乎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越靠近镇西,道路越显荒凉。两旁的房屋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荒草和倾倒的篱笆。远处,一片巨大的、轮廓狰狞的阴影逐渐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那就是他们的目标,“红星”化工厂。它像一头蛰伏在黑暗沼泽中的钢铁巨兽,沉默地散发着腐朽与危险的气息。

距离工厂还有大约两百米时,苏星晚果断地抬起了手,拳头紧握。身后所有人瞬间停步,屏息凝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锐利的目光穿透薄雾,落在工厂的外围。

高墙!一道由粗糙水泥浇筑而成的高墙,如同一条灰白色的巨蟒,将整个工厂区域紧紧缠绕。墙的高度目测超过三米,顶部还缠绕着锈迹斑斑、带着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这堵墙在夜色和雾气中显得异常突兀和森严,将工厂内部与外界彻底隔绝。

更令人心悸的是,沿着高墙顶部,每隔十几米左右的距离,就有一个小小的、半球形的黑色物体凸出墙体。那是监控摄像头!它们如同巨蟒冰冷的复眼,缓缓地、无声地转动着,幽暗的镜头扫视着墙外每一寸可疑的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红外线指示灯在黑暗中如同微小的、嗜血的萤火,明明灭灭。

“好家伙,”队里负责技术支持的方哲,一个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青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这架势…比军事禁区还严实!荒郊野岭一个破厂子,搞这么大阵仗?里面没鬼才怪!”

顾沉舟蹲伏在苏星晚身侧,浓眉紧锁,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堵高墙和其上冰冷的“眼睛”。“正门那边肯定更严密。硬闯是找死。得找个能俯瞰全局的制高点,摸清里面的布置和守卫规律。”他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带着一种临战的紧绷感。

苏星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她的视线越过那令人压抑的高墙,在工厂对面那片更加破败荒芜的区域仔细搜寻。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大的障碍。雾霭沉沉,将一切都包裹在模糊的轮廓里。

“看那边!”林风眼尖,指向工厂正门斜对面大约一百五十米开外的一片黑黢黢的建筑群。那似乎是旧镇区遗留下来的一片废弃房屋,大多已经倾颓,在黑暗中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死去的骸骨。然而,在这片废墟的中央,一个相对高大的、尖顶的轮廓顽强地耸立着,像一根指向阴霾天空的、孤零零的手指。

“像是个…钟楼?”苏星晚眯起眼,努力分辨着那模糊的轮廓。尖顶,砖石结构,虽然同样破败不堪,但骨架犹在。

“对!旧镇公所的钟楼!早没用了!”方哲立刻在脑中调出了之前匆匆扫过的栖霞镇老地图信息,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位置绝佳!正对着工厂大门和主厂区方向!高度应该足够!”

“就是它了!”苏星晚当机立断,眼神锐利如刀,“方哲、林风,你们俩绕后,从西侧那片乱石滩接近,注意工厂西墙的监控死角。顾沉舟,你跟我从东边这片荒废的菜地摸过去。目标:钟楼顶层。动作要快,更要轻!这鬼地方,连耗子都可能带着耳朵!”她的话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夜色是最好的画师,将浓重的墨色泼洒在废墟之上。两队人马如同分开的溪流,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黑暗。苏星晚和顾沉舟的身影在及腰深的荒草和废弃的菜畦垄沟间快速移动,如同两道贴地滑行的影子。脚下的泥土湿软粘腻,每一步都可能陷入或被藤蔓绊住。他们必须将感官提升到极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避开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障碍物,更要时刻警惕着工厂高墙上那些缓缓转动的冰冷“复眼”。

距离钟楼越来越近。这座砖石结构的建筑比远处看更加破败。墙体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许多窗户只剩下空洞的框架,像骷髅的眼窝。一扇沉重的、布满铁锈的厚木门虚掩着,门轴大概早已锈死,留下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苏星晚和顾沉舟在门外的阴影里伏低身体,静静等待。很快,方哲和林风的身影也从另一侧悄然汇合。四人无声地点点头,方哲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门缝和钟楼底层快速扫描了一下,屏幕上的绿色光点显示没有异常热源或电子信号。他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率先侧身,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那扇散发着霉烂木头和尘土气息的厚重木门。门内是彻底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紧随其后的顾沉舟立刻打开了微光手电,一道极其微弱、经过严格过滤的光束射出,仅仅照亮脚下巴掌大的地方,避免光线从破损的窗口泄露出去。

底层空间异常空旷,堆满了腐朽的木料、断裂的砖石和一些不知名的破烂杂物,厚厚的灰尘覆盖其上。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鸟类粪便的腥臊气。正中央,一道狭窄的、盘旋向上的石梯,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蛇,没入头顶的黑暗之中。

“走!”苏星晚没有丝毫犹豫,带头踏上了石阶。石阶陡峭、狭窄,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厚厚的积尘。每一步踏上去,脚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咯吱”声,在死寂的塔楼内部显得格外刺耳。四人如同攀爬在巨大生物肠道里的蚂蚁,屏住呼吸,将身体重心压到最低,尽量分散脚下的力量,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移动。

越往上,空气愈发稀薄污浊,灰尘呛得人喉咙发痒,只能强忍着。盘旋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同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冷风灌了下来——顶层到了。

推开一扇同样锈蚀得几乎散架的铁栅门,四人终于踏上了钟楼的顶层平台。

视野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攫住。

平台由巨大的石板铺就,边缘砌着半人高的女儿墙,不少地方已经坍塌,露出危险的缺口。平台中央,一个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械钟表盘斜斜地挂着,玻璃碎裂,指针扭曲,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弃的、凝固的伤口。风毫无遮拦地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夜雾的湿冷,发出呜呜的尖啸,卷动着平台上厚厚的鸽粪和枯叶碎屑。

然而,这些破败景象此刻无人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被平台正前方、隔着那条荒芜马路和浓雾的对面景象牢牢抓住——废弃的“红星”化工厂,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巢穴,在夜色中完全展露在眼前!

居高临下,工厂内部的布局比想象中更加清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厂房如同匍匐的钢铁怪兽,屋顶多处坍塌,露出黑洞洞的内部。空旷的厂区中央地带,被清理出了一片相对规整的区域,那里灯火通明,亮得刺眼,与周围破败的黑暗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就在那片刺眼的光区里,人影晃动!

许多穿着连体式白色防护服的人,如同忙碌的工蚁,在几个巨大的、造型奇特的仪器设备之间穿梭。那些设备的主体是冰冷的金属,结构复杂,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线和闪烁不定的指示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设备的核心部位,似乎镶嵌着某种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光的晶体或玻璃容器,里面正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液体!幽幽的光芒,在防护服人影的晃动下明明灭灭,给整个场景蒙上了一层非现实的诡异色彩。

而在这些大型仪器环绕的中央区域,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长方形的、金属质感的箱体。它们并非平放,而是呈大约六十度角倾斜着,如同竖起的…棺材!箱体正面是厚重的、深色的玻璃罩。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玻璃罩后面,都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他们紧闭着双眼,脸色在内部幽蓝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惨白,如同蜡像。他们穿着普通的衣物,正是栖霞镇的居民!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苏星晚他们在巷子里见过的那个穿着工装裤的男人!此刻的他,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棺材”里,脸上那些惊惧痛苦的表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空白。

“老天爷…”林风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些…那些箱子里…全是镇上的人!”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无法站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在一块松动的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这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微不可闻,却让苏星晚心头猛地一跳。她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凌厉的噤声手势,目光如电般扫过林风,带着无声的严厉警告。林风脸色一白,立刻死死咬住下唇,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通过望远镜,他们看到工厂内有许多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忙碌地穿梭着,一些大型的仪器设备发出奇异的光芒,而在工厂的中央区域,摆放着一些类似休眠舱的装置,里面似乎关押着一些居民。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名队员疑惑地问道。苏星晚紧锁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根据之前老学者的说法,他们很可能正在进行操控人类思想技术的试验,这些居民就是他们的试验品。\"

方哲已经找了一个相对稳固、被半截断墙遮挡的角落,迅速架设起带有夜视功能的高倍望远镜和微型摄像设备,镜头牢牢锁定下方灯火通明的核心区域。冰冷的金属设备在夜风中稳定地运作着,将那个如同炼狱核心的画面清晰地传递回来。

苏星晚接过另一副望远镜,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更加集中。她的目光穿透镜头,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下方的场景。

那些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的人影,动作透着一股非人的精确和麻木。他们行走时步伐僵硬,关节似乎很少弯曲,如同提线木偶般从一个仪器移动到另一个仪器,很少交流,即使有,也只是极其简短的手势和点头。其中一个防护服人员正站在一台发出低沉嗡鸣的仪器旁,仪器顶部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里,粘稠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液体正有规律地脉动着,如同某种活物的心脏。那人伸出手,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点按,动作熟练却毫无情感起伏,仿佛只是在操作一台冰冷的车床。

另一处,两个防护服人员合力推着一个带轮子的金属平台,上面放着一个新的、空置的金属箱体——那倾斜的“棺材”。他们将箱子推到中央阵列的一个空缺位置,动作机械而标准,如同流水线上的工人安置一个零件。

而在那些竖立的金属箱体前,景象更加令人窒息。一个防护服人员正站在其中一个箱子前,手持一个连接着复杂线路的、如同扁平探头的仪器,隔着厚重的玻璃罩,对准里面沉睡居民的头颅位置。仪器末端一个微小的指示灯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箱体内部,几根细小的、半透明的管线如同活蛇般贴在沉睡者的太阳穴和颈部,微微搏动着,似乎在汲取或注入着什么。沉睡者的表情在幽蓝的箱内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安详的空白,这种空白比任何痛苦的表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林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更深的困惑和一种生理性的不适,他强行压制着呕吐的冲动,“那些管子…插在脑袋上?还有那个发红光的东西…对着头?”

“像在…采集数据?或者…输入指令?”方哲紧盯着设备屏幕上传回的画面,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飞快地在微型键盘上记录着观察到的细节,“那些设备…看能量读数波动,非常活跃,而且…频率很怪,不像普通的工业电流。还有那些发光液体…成分未知,但能量反应很强。”

顾沉舟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女儿墙砖石,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闷雷:“这绝不是简单的非法拘禁!这是…这是拿活人当牲口在做实验!”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下方那些毫无生气的“棺材”。

苏星晚缓缓放下望远镜,镜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幽绿荧光和惨白面容的影像。夜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冷却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老学者临终前那枯槁的面容、颤抖的嘴唇、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破碎的幻灯片,瞬间在她脑海中清晰地闪现:

“…‘彼岸花’…不止是药物…是钥匙…打开…囚笼的钥匙…”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一种洞悉真相的绝望,“…他们…在找…‘共鸣点’…思想的…共振频率…抹掉…重写…像…像给留声机…换唱片…人…就…不再是…”

老学者最后的话语被剧烈的咳嗽和死亡的气息吞没,但那个可怕的隐喻——“给留声机换唱片”——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苏星晚的记忆里。抹掉原有的意识,写入新的指令!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可操控的傀儡!

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与老学者含糊却指向明确的遗言,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冰冷的金属箱体是囚笼,那些贴在头颅上的管线是“钥匙”,那些散发着诡异光芒的仪器和液体,就是在寻找、试验那个足以摧毁和重塑人类意识的“共鸣频率”!

“不是牲口,”苏星晚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切割着呼啸的夜风,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下方那片罪恶的光明,面对着同伴们惊疑不定的脸,眼神锐利如寒星,一字一句地说道:“是试验品。思想操控技术的…活体试验品。”

“思想…操控?”林风失声重复,脸色瞬间煞白。这个词组带来的寒意,比夜风更刺骨百倍。

“根据老学者临终前拼死传递出的线索,”苏星晚的目光扫过众人,确认每个人都理解了这个词的恐怖分量,“‘彼岸花’项目,其终极目标并非制造混乱的药物,而是开发一种能够精准定位、干扰、最终彻底改写人类自主意识的神经技术。他们追求的,不是控制身体,而是…奴役灵魂。”她的话语在钟楼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下面那些箱子,就是他们的‘意识熔炉’。那些居民…就是被用来测试技术、寻找那个足以让人类意识崩溃并重塑的‘临界点’的…牺牲品。”

死寂。

只有夜风在断壁残垣间呜咽,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方哲记录的手指僵在半空,顾沉舟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林风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思想操控…奴役灵魂…这些只存在于科幻噩梦中的词汇,此刻却以如此冰冷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工厂那片灯火通明的核心区域,出现了一丝新的变化。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工厂。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似乎是这里的负责人,指挥着手下的人进行各项工作。苏星晚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或许藏着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工厂沉重而锈蚀的巨大铁门,在低沉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向内侧滑开,如同巨兽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嘴。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如墨的轿车,如同滑行在阴影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驶入了戒备森严的厂区。车灯没有开启,车身在厂区内部惨白的灯光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光泽,与周遭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轿车径直驶向那片灯火通明的核心区域,最终稳稳地停在了竖立着的金属箱体阵列附近。车门打开,一只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踏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紧接着,一个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后座弯腰钻了出来。

他站直身体,身形挺拔而修长,在周围那些臃肿白色防护服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鹤立鸡群般的冷峻与优雅。夜色和灯光模糊了他的具体年龄,只能看出大约三十多岁到四十岁之间。面容轮廓清晰,线条略显冷硬,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锐利和冰寒,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审视全局的、绝对的冷静。

他的出现,像一块无形的磁石,瞬间改变了核心区域的气场。

原本如同精密机器般运作的白色防护服人员,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和僵硬。距离他最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微微垂下头,不敢直视。一个原本正拿着平板记录数据、防护服胸前似乎有不同标识(可能是小队长)的人员,立刻小步快跑上前,在距离西装男人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恭敬地捧着平板递上,姿态谦卑得近乎惶恐。

西装男人没有立刻去接平板,甚至没有看那小队长一眼。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整个核心区域:那些嗡鸣运作、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大型仪器;那些竖立着的、如同墓碑般的金属箱体;以及箱体里那些在幽蓝灯光下安详沉睡、如同人偶的居民。他的视线在其中一个箱体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正是那个穿着工装裤的男人!随即,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评价着什么,但那细微的表情变化瞬间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这才抬起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动作优雅而精准,接过了小队长递上的平板。他没有低头细看屏幕,只是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滑动了几下,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似乎在听取无形的汇报。然后,他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风声太大,钟楼上的苏星晚等人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但下方的反应却清晰可见:那个小队长身体猛地绷直,头垂得更低,连连点头。西装男人将平板随意地递还给他,然后抬步,径直走向旁边一台最为庞大、嗡鸣声也最为低沉、顶部幽绿液体脉动得最剧烈的仪器。

他的步伐从容而稳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所过之处,所有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如同被无形的波浪分开,纷纷停下工作,垂手肃立,如同迎接君王的士兵。他走到那台主仪器旁,一名穿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立刻让开位置,紧张地侍立一旁。西装男人甚至没有看那技术人员一眼,目光专注地落在仪器复杂的控制面板上。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右手,食指悬停在几个闪烁着不同颜色光芒的按钮上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形的评估。片刻后,他的手指精准地落下,在几个特定的按钮上快速而沉稳地点按了几下。

嗡——!

那台主仪器发出的低沉嗡鸣声瞬间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为尖锐和具有穿透力,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呼啸的风声,钟楼上的众人也感到耳膜一阵不适。仪器顶部透明容器里那粘稠的幽绿荧光液体,脉动的频率骤然加快,光芒也变得更加刺眼,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与此同时,连接着所有金属箱体的管线,似乎也同步亮起了更强烈的微光!

“他在调整参数!”方哲盯着设备屏幕上捕捉到的能量读数,失声低呼,“能量输出峰值瞬间提升了百分之十五!频率波段也发生了偏移!他想干什么?加大试验强度?!”

苏星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她死死盯着那个西装男人冷峻而毫无波澜的侧脸。直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发出尖锐的嘶鸣:这个男人,绝不是普通的负责人!他是核心!是这个邪恶项目的真正掌控者之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参数的调整,都直接决定着下方那些金属箱体中“试验品”的命运!他身上,一定藏着关于“彼岸花”最核心的秘密!关于如何开始,以及…如何结束这一切!

然而,他们的行动还是引起了秘密组织的警觉。工厂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原本平静的工厂瞬间变得忙碌起来,保安们开始在周围进行地毯式搜索。\"不好,我们被发现了!\"顾沉舟说道。苏星晚迅速做出决定:\"大家分散隐蔽,尽量不要暴露身份。我们必须想办法潜入工厂,找到解除居民控制的方法,阻止他们的试验。\"

队员们纷纷点头,然后按照计划分散开来。苏星晚则独自躲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苏星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紧紧锁死在那个黑色西装男人身上。他刚刚完成对主仪器的参数调整,那股骤然拔高的嗡鸣和刺眼的幽绿光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苏星晚心中激荡起强烈的不安涟漪。这绝非随意之举!他到底想从那些被囚禁的意识中压榨出什么?或者…想测试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她试图从男人冰冷的表情和仪器变化中解读更多信息时,异变陡生!

钟楼下方,靠近工厂高墙根部的阴影里,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的红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但苏星晚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那不是监控探头的指示灯!那红光闪烁的轨迹…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晃动!

“隐蔽!”苏星晚的厉喝如同炸雷,在风声呼啸的钟楼顶棚瞬间爆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话音落下的刹那,甚至不需要任何思考,长期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已经驱动了身体!苏星晚、顾沉舟、方哲、林风四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摁倒,身体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急速翻滚,瞬间将自己死死地掩蔽在平台中央那个巨大残破的钟表盘和旁边半截断墙构成的狭窄阴影之后!

几乎就在他们身体贴地的同一时间——

呜——呜——呜——!!!

一阵凄厉无比、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猛地从对面的工厂核心区域炸响!那声音尖锐、高亢、充满了冰冷的机械感,瞬间刺破了栖霞镇死寂的夜空,狠狠撞在钟楼的墙壁上,激起阵阵回音!

整个工厂如同被投入滚烫沸油的冰块,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井然有序、如同精密机器般运作的核心区域,顷刻间陷入一片混乱的喧嚣!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动作瞬间失去了之前的麻木和精准,变得仓惶失措。有人茫然地四处张望,有人下意识地丢下手中的工具或平板,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仪器倾倒声混杂着警报的尖啸。有人则像无头苍蝇般跑动起来,试图寻找掩体或指令。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工厂外围!高墙之上,那些原本缓慢转动的监控探头,此刻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瞬间进入高速旋转模式!红外指示灯疯狂闪烁,冰冷的镜头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和频率,疯狂地扫视着工厂周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阴影!围墙内侧,几处原本看似废弃的岗亭里,猛地冲出数个穿着深色制服、手持强光手电的保安身影!他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显然不同于那些试验人员。

刺眼的光柱如同挥舞的白色利剑,瞬间撕裂了工厂周边的黑暗!光柱毫无规律地四处乱扫,扫过荒草甸,扫过乱石滩,扫过废弃的菜地…其中一道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上了钟楼顶层那半截残破的女儿墙!刺目的白光在众人头顶的石板上方一掠而过,将残破的钟表盘和断壁的轮廓映照得如同鬼魅!

“被发现了!”顾沉舟的声音在警报的尖啸中断续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他魁梧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拳头狠狠砸在石板上,“肯定是刚才…林风碰掉石头那一下?还是…我们上来时被哪个隐藏的移动探头锁定了?”他迅速看向方哲架设的设备。

方哲脸色铁青,手指在微型键盘上飞快操作,屏幕上闪过一连串复杂的信号分析图。“不是声源触发!是热成像和动态捕捉!我们四个人的热源集中在这里,刚才林风那一下动作幅度被捕捉到了!他们外围有隐藏的移动式监控点!妈的,大意了!”他懊恼地低吼。

下方,工厂正门和侧门轰然洞开!更多的深色制服保安如同倾巢而出的兵蚁,手持强光手电和警棍(虽然用户要求避免武器装备描写,但警棍作为基本安保器械难以完全回避,此处仅作功能描述),分成数个小队,以工厂为中心,呈扇形向外快速散开!光柱交织成网,脚步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密集响起,伴随着严厉的呼喝声,开始对钟楼所在的这片废弃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队长!怎么办?”林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自责,脸色惨白如纸。

苏星晚的大脑在警报的尖啸和下方迅速逼近的搜索声中飞速运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一股冰冷的、绝对理性的力量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每一个字都清晰、快速、不容置疑:

“听着!目标暴露,强行观察已无意义,立刻分散!各自寻找隐蔽点,就地潜伏!首要原则:不惜一切代价,避免暴露真实身份!他们搜索的是可疑热源和动态目标,只要我们不移动、不发出任何声响,融入环境,就有机会躲过去!”

她语速极快,同时身体已经如同灵猫般伏低,贴着地面向钟楼通往内部的铁栅门匍匐移动:“记住!我们的最终目标没有变——潜入工厂,找到解除控制的方法,捣毁试验!但现在,活着躲过搜索是第一步!顾沉舟,你带林风,从西侧断墙缺口滑下去,利用乱石滩的复杂地形隐蔽!方哲,你跟我,从东面菜地那条排水沟分散撤离!快!”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顾沉舟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林风胳膊,低喝一声:“跟我走!”两人如同两道贴地的影子,迅速消失在平台西侧一个因墙体坍塌形成的、被阴影笼罩的缺口处。

方哲立刻收起关键的摄像设备和望远镜核心部件,塞进特制的隔层背包,动作快如闪电。苏星晚已经打开了那扇锈蚀的铁栅门,下方盘旋的石梯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

“走!”苏星晚低喝一声,率先侧身滑入门内,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方哲紧随其后。

钟楼内部盘旋的石梯,此刻成了通往未知的险途。下方,保安的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和强光手电的光柱已经开始在钟楼底层外围晃动!光柱偶尔会从底层破损的窗口扫入,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巨大的光斑,如同巨兽搜寻猎物的眼睛。

苏星晚和方哲将身体紧贴冰冷粗糙的内壁,如同壁虎般无声地向下移动,每一步都踩在石阶最内侧的阴影里,避开任何可能被光线扫到的区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呼吸被压到最缓,耳朵捕捉着下方每一丝声响。

快到一层时,手电光柱和脚步声已经非常清晰地在门外响起!两个保安似乎正在检查那扇虚掩的厚重木门!

“里面看看!”一个粗嘎的声音传来。

“这门…锈死了吧?不像有人进去过…”另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回应。

苏星晚和方哲立刻停止动作,身体紧贴墙壁,如同融入了石壁的阴影,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条刺眼的光柱猛地从门缝射入,在布满灰尘和杂物的底层空间里来回扫动。光柱扫过苏星晚和方哲头顶上方的石壁,又扫过堆满腐朽木料的角落,最终停留在中央盘旋而上的石梯口。

“楼梯!上去看看!”粗嘎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

“头儿,这破楼看着要塌…而且上面好像没动静…”另一个声音依旧迟疑。

就在这短暂的争执间隙,苏星晚对身后的方哲做了一个极其快速的手势:分头,东侧破窗!方哲立刻会意,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趁着光柱移开的瞬间,从石梯口两侧的阴影里猛地窜出,分别扑向底层东、西两个方向早已破损、被杂物半掩的窗户!

苏星晚选择的东侧窗户,外面正是那片荒废的菜地。她毫不犹豫,身体蜷缩,如同一个灵活的线团,从狭窄的窗洞中滚了出去!落地瞬间,身体顺势一滚,卸去冲力,毫不停留地扑入旁边一条被半人高荒草覆盖的、散发着腐土和污水气息的狭窄排水沟中!

几乎在她身影没入荒草的同一秒,钟楼底层那扇沉重的木门被彻底推开,刺眼的光柱和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进来!

排水沟冰冷而泥泞,污浊的积水浸透了裤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苏星晚将自己完全埋入荒草丛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如同潜伏在沼泽中的猎豹,冰冷地注视着外面。

强光手电的光柱在钟楼底层晃动,又扫过周围的地面。脚步声在附近徘徊。她能听到保安们粗声的交谈:

“…没人?”

“…估计是野猫或者耗子触发的警报…”

“…这破地方,鸟都不拉屎…”

“…收队吧,头儿说重点还是厂子周边…”

脚步声和光柱渐渐远去,朝着工厂方向移动。

危机暂时解除。苏星晚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放松。她依旧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里,任由冰冷刺骨的泥水浸透衣衫。目光穿透荒草的缝隙,死死锁定着对面那座在警报红光闪烁和探照灯光柱扫射下如同地狱堡垒般的工厂。

西装男人冷峻的面容,金属箱体中居民惨白的面孔,仪器幽绿的光芒…所有画面在脑海中交织、翻腾。

潜入!必须潜入!找到那个解除控制的关键!找到那个西装男人!阻止这一切!

她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如同蛰伏的猎手,大脑在极致的冷静下开始疯狂运转,构思着突破那道死亡高墙的可能路径。每一秒的潜伏,都在为下一次致命的突进积蓄力量。工厂刺耳的警报声,此刻仿佛变成了战斗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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