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走廊上,叶檀手中校报的边角被风吹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采访提纲。
她跑得头发四处飞舞,相机的挂绳在锁骨处勒出了红印:“林砚!方老师说你们班作文平均分提高了十五分,我能给你和进步最大的同学合张影吗?”
林砚看着她鼻尖上的薄汗,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他侧过身,让身后挤在教室门口的林思雨露了出来——小姑娘正踮着脚扒着门框,手里紧紧攥着上次得了92分的作文卷,发尾还粘着食堂的饭粒。
“那标题呢?”叶檀快速翻动着笔记本,钢笔尖在“文科逆袭”四个字上戳出了一个小坑,“我写《模板退散!七中文科班的光来自哪里》怎么样?”
林砚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思雨就挤了过来,作文卷的一角扫过叶檀的手腕:“记者姐姐!你应该写林砚教我们观察奶奶编竹篮时,手指被竹篾划破了该贴哪种创可贴——是带药的还是防水的?”她扬起作文卷,墨迹未干的“竹篮里的光”五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这比背二十篇范文有用多了!”
陈瑶也从教室里探出头来,怀表的链子缠在手腕上:“我爷爷修表的时候总是哼《茉莉花》,林砚让我数他修表时转螺丝刀的次数——四十七下,正好是我出生那年他的岁数!”她的眼睛亮得像被擦过的怀表玻璃,“方老师说这叫‘用细节给情感称重’。”
叶檀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着,突然抬起头:“所以你们的进步,真的不是因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砚校服上第二颗没系的纽扣——那是他从前在篮球场混时留下的痞气标志,“不是因为什么捷径?”
林砚低下头扯了扯纽扣,喉结动了动:“我妈妈出车祸那天,怀里还抱着给学生批改的作文本。”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作文卷角上的月光,“她在最后一篇评语里写‘真话比修辞重千钧’。”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照亮了他泛蓝的瞳孔——那是系统过目不忘能力启动时的征兆,“我只是把她教给我的,教给了需要的人。”
叶檀的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林思雨举着作文卷的侧影,以及林砚眼底的那片月光。
三天后,校报《七中风向标》的头版炸开了锅。
烫金标题《文科也能逆袭! 林砚教你如何拿捏高考作文》下面,配着林思雨作文的片段:“奶奶的竹篮编到第三圈时,我看见她食指根部的老茧被竹篾蹭破了,血珠渗了出来,像一颗没穿线的红玛瑙。她吹了吹,继续编——原来光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从被生活磨破的地方渗出来的。”
早读课上,教室就像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高三(3)班的后门挤了七八个外班学生,梳着高马尾的女生举着校报,指甲在“写作结构图谱”几个字上掐出了白印:“同学,林砚在吗?我们(2)班的王乐乐说,用他教的‘五感锚点法’写《故乡》,语文老师当场念了三遍!”
林砚正在给前桌周小棠批改周记,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顾昭已经抱着笔记本站了起来,藏青色的格裙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薄荷香——她总是在口袋里放着林砚爱喝的柠檬糖。
“同学请进。”她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钢笔尖悬在“外班求助登记表”上方,“姓名,作文薄弱项,最近三次周测分数。”
周小棠凑过来看,惊得铅笔滚到了地上:“昭昭你这……比方老师的备课本还详细!”
顾昭没有抬头,笔尖在“江晚晴”三个字上顿了顿——那是高三(1)班的语文课代表,从前总是说(3)班是“吊车尾集中营”。
她划掉“议论文结构混乱”,改成“过度依赖名人素材,缺乏个人视角”,然后把笔记本推给林砚:“根据系统分析,江晚晴需要‘素材活化训练’,用她钢琴比赛的经历替换掉司马迁、苏轼。”
林砚的指尖拂过纸面,系统的金色光纹在字里行间流转——这是知识图谱功能启动了。
他突然笑出声来:“让她写《琴键上的史记》怎么样?把肖邦的夜曲比作项羽的乌江,李斯特的狂想曲写成商鞅的变法……”
“林砚!”方清如的声音从教室前门传来。
她抱着一摞作文本,浅蓝色衬衫的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那是林砚妈妈从前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跟我去办公室。”她扫了一眼后门的人群,眉梢微微挑起,“有人想见你。”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在方清如的教案上织出金色的网。
她把保温杯推给林砚,杯壁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市一中的语文教研组长给我打电话了。”她翻开教案,里面夹着一张讲座邀请函,“他们说你的‘写作结构图谱’比市面上所有辅导书都系统。”
林砚捏着杯柄,指腹摩挲着杯身上的青花图案——和他妈妈生前用的那套一模一样。
“方老师,我妈妈教你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先教人心,再教作文’?”他把邀请函推了回去,“七中的操场还没跑完,我哪能先去别的学校?”
方清如望着他泛蓝的瞳孔,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
那时她还是实习老师,抱着被退稿的作文本在走廊里哭泣,林砚的妈妈撑着伞走过来,伞骨上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哭什么?你的《外婆的蒲扇》里,蒲扇上的茉莉香我都闻见了——这就是好作文。”
“行。”她把邀请函折成纸船,扔进了垃圾桶,“那我就替你挡着这些讲座邀约。”她翻开林砚批改的作文本,用红笔圈出周小棠的句子:“奶奶编竹篮时,竹篾的响声像极了去年她哄我睡觉的童谣。”“但你得答应我,等高考结束……”
“方老师!”林思雨撞开办公室的门,作文卷被她跑得皱成了一团,“周测成绩出来了!我的《琴键上的史记》得了95分,方老师在评语里写‘用音乐史重构历史观,堪称跨学科写作典范’!”她身后跟着陈瑶、江晚晴,还有三个外班学生,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作文卷,分数像小旗子一样飘着:89、91、93……
江晚晴走在最后,指尖摩挲着作文卷的边缘。
她从前最看不起(3)班的“刺头”,直到林砚指着她周记里“肖邦的夜曲很优美”那句话说:“优美是形容词,不是感受。你第一次弹《夜曲》时,窗外的月光落在了哪根琴键上?”现在她的作文卷上,方清如用红笔写着:“月光落在升c小调的第七个音上,像外婆临终前摸我额头的手——这才是属于江晚晴的夜曲。”
“林砚!”赵昊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一点破音。
他撞开办公室的门,校服领口敞开得更低,锁骨处的疤痕像一条扭曲的红蚯蚓。
“江晚晴!”他抓过江晚晴的作文卷,指节捏得发白,“你疯了?跟他学作文?”
江晚晴后退一步,撞到了陈瑶的课桌上。
她望着赵昊发红的眼眶——这个从前总是痞气十足的篮球队队长,此刻像被抢了糖的孩子。
“我没疯。”她轻声说,“我只是……想写出属于自己的光。”
赵昊的手垂了下来,作文卷“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晚自习后,图书馆里只剩下林砚一个人。
他翻着《现代汉语修辞大全》,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跨学科写作案例累计17例,触发‘跨学科融合写作’功能解锁。”淡金色的思维沙盘在他眼前展开,物理的能量守恒定律和议论文的逻辑闭环重叠,化学的分子结构和散文的情感脉络交织。
他合上书,指腹摩挲着封面的烫金字。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下周作文课的新计划:“用数学归纳法写议论文结构”“用化学反应式分析情感变化”“用历史年表串联散文时间线”。
“林砚。”
他抬起头,图书馆管理员举着一封信站在门口。
信封是深灰色的,没有邮票,只写着“高三(3)班林砚收”。
字迹很工整,每个字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刚有人塞在传达室窗口。”管理员放下信,转身时嘀咕了一句,“大晚上的,神神秘秘的……”
林砚捏着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一张照片。
系统突然发出警报般的轻响,他眼底的蓝光骤然亮起。
窗外,教导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一道影子在窗帘上晃动着,举起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