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闻言,眉头紧皱,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衍睹:“你觉得我们能信任你吗?”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厅堂之中,空气瞬间凝固。
耶律余睹心中一紧,他早就料到完颜宗弼会有此问,却也深知此刻不能急切表态,更不能轻易松口。
他垂眸,装作沉思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对策。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完颜宗弼:“既然丞相这样问,那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你们还能值得我们信任吗?”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完颜宗弼瞳孔微缩,心中暗恼,却又不得不承认耶律余睹的反问在情理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缓声道:“以前陛下确实考虑不周到,做得有点过分,这一点本相承认。
不过现在,我已说服陛下,只要你们能全心全意为金国效汗马功劳,陛下绝对会对你及你部下都委以重任,绝不再向以前那样不公平对待你们了。”
他的语气诚恳,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傲慢。
耶律余睹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当真?”他向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期待,有怀疑,更有掩饰不住的警惕,“丞相这话,可莫要诓我。”
完颜宗弼见耶律余睹这般模样,心中稍安,以为对方已开始动摇。
他拍了拍耶律衍睹的肩膀,语气更加温和:“自然是真的。
再说,如果宋军攻破我们会宁府,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听说宋帝赵翊特别反感曾经投降金国的辽军,凡破城便屠戮俘虏。
据说上次攻破临横府,我们的8万女真勇士和你们的3万辽军都被他下令屠戮了。你可想,如果城破了,你们还能活下来吗?”他的话语中带着恐吓,眼神却紧紧盯着耶律余睹的反应。
耶律余睹心中冷笑,暗道:“宋帝反感和屠戮的是那些铁杆辽军。
若不是耶律不六还活着,若不是他来信跟我说,宋军对辽军和辽民都优待,还有耶律余衍这个当年的三公主来信说,赵翊已遵守他的承诺,那就是待辽民为大宋百姓一样,平等对待,我就信你的鬼话。”
但他面上却露出惊恐之色,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不是说宋军都是仁义之师吗?怎么会屠戮俘虏呢?如果是这样,我将跟宋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声音颤抖,仿佛真的被吓到了。
完颜宗弼见耶律余睹这般反应,心中大喜,以为对方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趁热打铁道:“仁义?在赵翊眼里,我们都是草原部落的蛮人,不配和他们宋人相提并论,所以屠戮俘虏是常有的事,从秦州府攻破就开始了。”
耶律余睹心中厌恶至极,却依旧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握紧拳头,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咬牙切齿道:“丞相不必再说了,我相信你!我现在发誓,只要你们或陛下不再排挤或伤害我们原来的部下或辽民的情感,我绝不会背叛你们!”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如果你们做不到,就不要怪我了。
因为上次耶律余衍回信中说到,赵翊也在金国的会宁府埋了一颗雷,这颗雷爆炸之时,就会让所有辽人感到耻辱。”
完颜宗弼见耶律余睹发誓,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哈哈大笑,用力拍着耶律衍睹的后背:“好!好!有耶律将军这句话,本相就放心了。
本相也在此发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不追究你背叛的责任!”
他的笑声在厅堂中回荡,带着胜利者的狂妄。
耶律余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挤出一抹笑容:“多谢丞相信任。”
他心中却在冷笑:“完颜宗弼,你今日的誓言,他日定会让你后悔莫及。”
送走耶律余睹后,完颜宗弼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虽然表面上对耶律余睹的表态十分满意,但心底却仍有一丝不安。“
这耶律余睹,真的会如此轻易就范?”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眼下局势危急,也只能先稳住他了。
只要他能在对抗宋军时出一份力,就算日后有变数,也能解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哼,就算他有异心,我完颜宗弼也有办法收拾他。”
另一边,耶律余睹走出丞相府,迎着凛冽的寒风,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完颜宗弼,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为你卖命?太天真了。”
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赵翊既然能在会宁府设下后手,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我耶律余睹,也该为辽人、为自己的部下谋一条生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金国皇帝将圣旨重重拍在案几上,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耶律余睹,黄龙府乃会宁府咽喉,朕命你为守备总指挥,即刻率二十万大军负责守城事宜!\"
珠帘外,耶律余睹单膝跪地,玄甲上凝结的冰霜簌簌而落。
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芒,沉声道:\"陛下,末将麾下多是辽地旧部,对金国军务尚需磨合。
恳请陛下宽限几日,容末将说服众人,方能无后顾之忧。\"
皇帝眉头拧成川字,龙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旁的完颜宗弼上前半步,皮靴踏碎满地烛影:\"陛下,耶律将军所言有理。
那些辽人桀骜难驯,仓促出征恐生变故。\"他刻意将\"辽人\"二字咬得极重,余光却死死盯着耶律余睹的后颈。
皇帝摩挲着腰间玉带,沉吟良久:\"准了。朕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大军未动......\"话音未落,寒意已浸透金殿每寸角落。
退朝后,耶律余睹翻身上马,缰绳在手却并未急着离去。
他望着宫墙飞檐上的积雪,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耶律不六在信中用血写就:\"宋军已在黄龙府外围集结,时机将至。\"此刻北风呼啸,竟与信中字迹同样刺骨。
三日内,耶律余睹的营帐中始终灯火通明。
他屏退亲卫,与心腹将领围坐在简陋的沙盘前。
烛火摇曳间,有人猛地拍案:\"将军!金狗欺我辽人已久,这黄龙府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
\"赵翊陛下已允诺,只要反戈一击......\"话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耶律余睹猛地按住腰间佩剑,却见斥候浑身浴血闯入:\"将军!宋军不知何时已将黄龙府围得水泄不通,连飞鸟都难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