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馗的蛟蛇之身盘踞在村口的石台上,鳞片间渗出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痂块。他硕大的蛇瞳中透着疲惫,刚才与道士一番激斗,体力已然见底。
“绑起来!”道士高声喊道,“不能让这孽畜再有翻身的机会!”
村民们蜂拥而上,手中的绳索如蛛网般缠向九馗。他本可以轻易挣脱,但此刻却任由那些粗糙的麻绳勒进鳞片间的血肉。
我躲在人群后方,心急如焚。师傅为什么不反抗?以他的实力,这些凡人根本困不住他。
“师傅!”我想要冲出去,却被九馗那双蛇瞳死死盯住,眼中闪过一丝警告。他微微摇头,我脚步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村民将他五花大绑。
“审判!审判这个祸害!”
“烧死他!”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村民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仇恨在人群中蔓延发酵。他们搬来木柴,在村中央堆起一座小山般的柴堆,又在上面架起一个铁制的烤台。
上千村民围成密不透风的人墙,男女老少都在其中。有人握着鱼叉,有人举着锄头,还有人拿着菜刀。他们的脸在火把照耀下显得狰狞扭曲,像是一群饿狼在围观即将到手的猎物。
“各位乡亲!”道士站在柴堆前,声音洪亮,“今日我等齐聚于此,就是要审判这个害人的妖孽!”
“审判!审判!”村民们齐声呼和,声浪如雷。
几个壮汉将九馗抬到烤台上,粗大的铁链穿过他的身躯,将他牢牢锁在铁架上。九馗闭着眼,任由他们摆布,就像认命的羔羊。
我的心在滴血。师傅一生行善,救死扶伤,从未伤过一个无辜之人。如今却被这些他曾经救过的村民绑在火台上,即将被活活烧死。
“师傅…”我在心中呼唤,泪水模糊了双眼。
就在这时,九馗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孩子,不要冲动。”
我一震,这是传音入密的法门,师傅在最后关头与我诀别。
“师傅,我救你出来!”我在心中回应。
“不行。”九馗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我的时间到了。但你要记住,我们出马仙的圣愿是什么。”
“救苦救难,普渡众生…”
“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记这个使命。”九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孩子,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我们之间的缘分,远比你想象的深…”
话音未落,道士已经走到九馗面前,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九馗老儿,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道士的语气满含讥讽,“当年在天师府,你仗着北派传承对我们南派弟子颐指气使,如今风水轮流转,该你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了。”
九馗睁开眼,蛇瞳中闪过一丝冷意:“原来如此。我说这里怎么会有如此精妙的困兽阵,原来是你这个伪君子设下的圈套。”
“伪君子?”道士冷笑,“我只是想为民除害罢了。你这条孽蛇在此地盘踞多年,害了多少人命?”
“害人?”九馗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看,我害了谁?这村里哪个不是我亲手救活的?哪家的病患不是我出手治愈的?”
“狡辩!”道士指着九馗,“你以为没人知道吗?每逢月圆之夜,必有村民失踪,都是被你吞噬了!”
“胡说八道!”九馗怒吼,“那些失踪的村民都是被山中的恶鬼所害,我还曾多次出手相救!你身为道士,不去降妖除魔,反而陷害忠良,你才是真正的邪道!”
“邪道?”道士脸色一变,随即恶向胆边生,“好!既然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众怒难犯!”
他转向围观的村民,声音高亢:“各位乡亲!你们听到了吗?这孽蛇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它吞噬了我们多少同胞,害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对!我儿子就是被它害死的!”一个中年妇女冲了出来,指着九馗痛哭流涕。
“我爹也是!”
“还有我弟弟!”
村民们群情激愤,有人开始朝九馗扔石头,有人举起武器作势要冲上去。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如刀绞。那个哭诉的妇女,她的儿子明明是我和师傅一起从河里救上来的,如今却说是师傅害死的。那些声称失去亲人的村民,他们的亲人要么病死要么意外身亡,师傅都曾出手相救,只是有些人救不回来罢了。
如今在道士的煽动下,这些曾经的受恩者竟然反过来指控恩人,简直是恩将仇报!
“烧死它!”
“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村民们的怒吼声震天动地,有人已经举起了火把。
道士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成功地将村民的怒火完全点燃了。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走到九馗面前。
“九馗,你还有什么遗言吗?”道士的语气带着戏谑。
九馗看着他,眼中满含怒火:“你这种人也配称道士?设下如此歹毒的阵法,挑拨民心,陷害忠良,你才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大胆!”道士勃然大怒,“到了这个时候还敢污蔑贫道!”
他转向村民:“你们看,这孽蛇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要诬陷正道!这样的妖孽不死,天理难容!”
“杀了它!”
“烧死这个害人精!”
村民们彻底失去理智,有人冲上前用鱼叉刺向九馗,有人举起锄头砸向他的蛇身。
“住手!”我再也忍不住了,想要冲出去阻止。
但九馗又在我脑海中传音:“不要过来!记住我说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我被死死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村民们对他施暴。
鱼叉刺进鳞片间,鲜血四溅。锄头砸在蛇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九馗紧闭双眼,任由这些曾经被他救过的人对他施暴,一声不吭。
血肉模糊。
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师傅的蛇身被鲜血染红,鳞片四处飞溅,但他依然一声不吭,就像一座不倒的雕像。
我的心在滴血,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一生默默行善的师傅,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被自己救过的人污蔑为妖孽,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