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玉握着铅笔的手在发抖,素描本上的烤肠歪扭成一团黑渍。教室后排的窃笑声像蚂蚁爬过脊背,她听见赵晓雯用橡皮砸向自己后脑勺,橡皮上还粘着“废物”“靠关系进八中”的纸条——自从太阿刀坠入嘉陵江的那晚,这样的羞辱就没停过。
“林子玉,交作业。”课代表敲着她的课桌,视线扫过她空白的画纸,嘴角勾起不屑,“连凡人的美术课都不及格,你真该去凌霄学院的预备班扫厕所。”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没人记得三个月前,那个总在课间给她带烤肠的学长,曾是让道字榜前十闻风丧胆的荒主。
她低头望着桌角的划痕,那是神道一用指甲刻的“荒”字,当时他满嘴油花地说:“等你考上凌霄学院,学长教你用混沌气画烤肠,外焦里嫩还能冒热气。”现在划痕还在,学长却成了新闻里“英勇牺牲的星际战士”,连追悼会都只有个空棺材。
“叮——”
手机震动,锁屏弹出云阳的消息:“放学后别去江边,最近预备班的人在蹲你。”她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太阿刀残片——其实是完整的刀,但在凡人眼中只是块生锈铁片,只有她能看见刀身上流动的星轨符文。自从那晚江水沸腾,刀就自己钻进她的画袋,跟着她上课下课,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放学铃刚响,教室后门被踹开。三个穿银灰校服的男生堵住去路,领口绣着凌霄学院预备班的齿轮纹章。为首的寸头男生把玩着发光的符纸,那是开源境初期的“星火术”,在凡人教室里显得格外刺眼:“听说你拿了荒主的遗物?交出来,哥哥们带你去吃烧烤。”
林子玉攥紧画袋,指尖触到太阿刀的刀柄。自从三天前试着临摹刀上的星轨,她总能在画纸上看见漂浮的符文,昨晚甚至让素描本上的烤肠冒起青烟——这对公认“灵脉闭塞”的她来说,本是不可能的事。
“让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想起神道一教她的第一句话,“荒主的东西,只有吞下去的,没有交出去的。”
寸头男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大笑:“就你?凌霄学院测过你三次灵脉,次次都是‘凡骨无慧根’,还学荒主说话?”他抬手,星火术化作火蛇扑向她的画袋,“识相点把刀给我,否则——”
“否则怎样?”
清冷的声音从教室前门传来。穿凌霄学院深蓝校服的男生倚着门框,袖口绣着道字榜第637的银星纹,正是云阳。他手里转着半根烤肠,油渍滴在地面,却在接触的瞬间化作星轨纹路,将火蛇直接吞灭。
预备班的三人组脸色剧变。寸头男生认出对方校服上的道字榜徽记,喉结滚动:“你、你是云阳?道字榜……”
“第637位,对。”云阳咬了口烤肠,嘴角还沾着辣椒面,“听说你有个朋友在人字榜第1638?”他忽然笑了,眼里闪过寒芒,“巧了,我以为你说的是道字榜第638,毕竟人字榜嘛——”他故意拖长尾音,“连凌霄学院的门都没摸到,也好意思拿出来吹?”
寸头男生的脸涨成猪肝色。凌霄学院的榜单分人字、法字、道字三层,人字榜不过是给预备学员的入门评级,而道字榜才是真正的精英。他昨天还在网吧吹嘘“认识人字榜强者”,此刻在云阳面前,那些牛皮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刺耳。
“我们走。”他踹翻课桌掩饰慌张,经过云阳时突然压低声音,“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一世?现在前线吃紧,荒主一死,谁还在乎一个凡骨废物——”
“砰!”
话音未落,云阳的烤肠突然爆发出火光,直接将他掀翻在黑板上。星轨纹路在他后背烙下“滚”字,疼得他满地打滚:“你竟敢对预备学员动手!我要上报分院——”
“报吧。”云阳擦了擦手,望向林子玉,目光柔和下来,“反正我最近闲着,正好去分院教教他们,什么叫‘护短’。”他转头时,袖口的道字榜徽记闪过微光,那是神道一曾用三刀砍蒙道字榜第十的荣耀,此刻落在他身上,却多了份隐忍的锋芒。
教室外的走廊传来咳嗽声。穿唐装的老者抱着一摞旧书经过,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现场,林子玉看见他袖口绣着的“焚”字暗纹——正是三天前出现在嘉陵江边的卖书人,那天他说“小姑娘,你的画能通天”,现在想来,这话比神道一的烤肠誓言更让她心慌。
预备班的人逃散后,云阳忽然蹲下身,指尖划过她画袋里的太阿刀:“学长临走前,把荒典刻在了刀上。”他声音低沉,“那不是单纯的吞噬之道,而是能兼容万法的总纲,连凡人都能修炼。你昨晚画的烤肠冒热气,是不是刀上的星轨符文在动?”
林子玉点头,想起昨晚画纸上的星轨突然活过来,绕着烤肠旋转,最后钻进她的掌心。当时她以为是错觉,现在听云阳说,才敢相信自己真的踏上了修行路——即便灵脉闭塞,荒典却像为她量身定制的钥匙,打开了所有法则的大门。
“陈默今晚来接你。”云阳起身,扔给她一包烤肠,包装上印着“大夏便利店”的logo,“他在骨荒救过学长,现在是开源境巅峰,比这些预备班的杂鱼强百倍。还有巷口的书摊老板……”他顿了顿,“别被他的凡人伪装骗了,他看的《血河秘典》残页,比凌霄学院的藏经阁还全。”
林子玉攥紧烤肠,忽然想起神道一总说她“天赋差得让人想敲脑袋”,却在最后一刻把荒典留给了她。窗外的夕阳穿过教室玻璃,在她素描本上投下星轨般的光影,那些曾被她画歪的烤肠、山脉、星空,此刻都在纸上游动,像被荒典赋予了生命。
放学后的庆渝巷,青石板路泛着潮气。林子玉抱着画袋经过旧书摊,穿唐装的老者突然开口:“小姑娘,《荒典》的第一页,不是修炼法诀,是食谱。”他推了推眼镜,露出泛黄的书页,上面画着各种妖修部位对应的吃法,“你学长总说,吞噬万法前,先得学会品尝人间烟火。”
她愣住,翻开太阿刀上的符文,果然在最深处看见一行小字:“烤肠需配混沌气,外焦里嫩时撒星轨盐——荒主手札”。眼泪突然模糊视线,原来学长早把一切都藏在了刀里,包括对她这个“天赋差”学妹的最后期许。
“有人来了。”老者忽然压低声音,视线扫向巷口阴影,“凌霄学院分院的人,想抢荒典。”他袖口的“焚”字亮起,法相境的威压让整条巷子的灯火瞬间熄灭,“躲到书摊后面,用荒典画‘隐’字——记住,你的画纸,就是最好的法宝。”
林子玉颤抖着摸出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游走。她从未学过符文,此刻却本能地画出星轨组成的“隐”字,画纸突然泛起微光,将她整个人拖进画中世界。透过纸页边缘,她看见三个穿黑袍的人冲进巷子,其中一人胸口绣着人字榜第999的徽记,正是预备班男生口中的“强者”。
“老东西,交出道统。”黑袍人举起法杖,顶端镶嵌着妖修的眼球,“别以为法相境就能护着那丫头,现在前线吃紧,大夏需要荒典的吞噬之道来对抗血域氏——”
“嗤。”老者冷笑,唐装下突然浮现出千米高的法相,那是手持焚城枪的白衣战士,“大夏需要的,是能守住人间烟火的传承,而不是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鼠辈。”他抬手,旧书摊的书籍突然飞起,每一页都化作燃烧的符纸,“告诉你们院长,若再让预备班的人骚扰凡人学校,本座的枪,下一站就是凌霄分院。”
黑袍人惊恐退散时,林子玉听见画纸传来细碎的呼唤。她低头,看见素描本上的烤肠旁多了行小字:“学妹别怕,烤肠要趁热吃——来自刀里的老学长”。泪水再次涌出,却带着笑意,原来神道一的残魂,真的藏在刀里,就像他说的,永远会在她需要时,递上一根冒热气的烤肠。
深夜,林子玉趴在课桌上,太阿刀的符文在台灯下闪烁。她翻开荒典第一页,不是复杂的功法,而是学长用金血画的烤肠教程,旁边注着:“灵脉差?没关系,用意念把混沌气揉进肠衣,焦了算我的。”
她拿起铅笔,试着在纸上画出星轨,这次不是“隐”字,而是“荒”字。画纸突然爆发出强光,太阿刀的残片在她掌心重组,刀刃上的星轨符文化作锁链,将她的灵脉——那个曾被断定“闭塞”的凡骨——逐个打通。
“原来,荒典从来不是吞噬之道。”她望着掌心浮现的金鳞纹路,想起老者的话,“是包容万法的食谱,连凡人的执念,都能炼成最锋利的刀。”
窗外,嘉陵江的水在月光下闪烁,像撒满了星轨碎粒。林子玉知道,属于她的修行路才刚刚开始,没有神道一的庇护,没有强大的灵脉,但她有荒典,有画纸,有一群愿意为她抡起拳头的朋友。
而在宇宙深处的血域裂隙,血幽子望着主魂空位上跳动的微光,忽然听见锁链传来细碎的啃咬声。他惊恐地发现,神道一的残魂正在吞噬锁魂链的咒文,那些本该用来折磨的痛苦,反而让残魂长出了金鳞般的纹路——就像荒典里写的,最艰难的淬炼,终将成为破茧的养料。
“焚城铭,你以为扔了刀就能断了传承?”血幽子握紧青铜铃,铃上刻着林子玉的生辰八字,“本座的炼魂阵,早已顺着刀上的残魂,盯上了那个画烤肠的丫头……”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庆渝八中,林子玉正用烤肠包装纸折了只金蝶,蝴蝶翅膀上的星轨符文,正悄然连通着太阿刀的每一道纹路。当她把金蝶放在窗台时,蝴蝶突然振翅,朝着宇宙深处飞去,带着荒典的第一缕气息,去寻找那个被囚禁的残魂——就像神道一曾说的,荒主的传承,从来不是单向的守护,而是双向的吞噬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