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学院青铜门扉在晨雾中缓缓开启,门楣上的鎏金校训“道心无垢”被剑气削去三笔,露出底下斑驳的“斩”字残痕——那是三年前神道一肉身崩碎时,指骨刮擦青铜的印记。他站在九级汉白玉台阶下,卫衣袖口的“庆渝八中”校徽被晨露洇湿,却比记忆中更加清晰。
“荒主大人要硬闯?”门侧石狮突然开口,瞳孔里流转着北斗星图,“按《修真院校联合公约》,未经允许踏入……”
“让开。”神道一指尖划过石阶,三年前滴落的血珠突然从石缝中浮现,化作十二道金蝶振翅。石狮瞳孔骤缩——那是连星轨都能篡改的归藏法则,比三年前那个只会引爆天赋的少年,多出了整片骨荒命星的重量。
青铜门轰然炸裂的瞬间,穿云箭划破天际。神道一望着空中绽开的“道”字符光,想起张轩每次出场必有的仪式感:永远踩着法器破空,永远让衣摆保持完美的弧度,哪怕三年前在巷战中打断他三根肋骨时,白靴尖都没沾到半点泥尘。
“神道一。”
冰冷的声音从云层传来。穿月白缎面道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衣袂上绣着的二十八宿星图随呼吸明灭,发尾用银丝编成三股长辫垂在胸前,左腕缠着的九节藤鞭正是当年打碎他丹田的凶器“裂魂”。张轩的眉峰如出鞘寒剑,眼尾微微上挑,唇角永远保持着比冰川更冷的弧度,却在看见神道一卫衣上的校徽时,眸中掠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波动。
“你表弟抢我入学名额时,也是穿着这样的道袍。”神道一踏上台阶,鞋底碾碎半片鎏金,“他跪在学院门口求我放过,说张家长老已经备好替身符——可惜他不知道,我连骨荒祭坛的法则都能掰下来当剪刀,何况区区凡人的命脉。”
张轩的藤鞭突然绷紧,星图道袍无风自动:“你以为杀了张黎,就能洗清特招舞弊的罪名?当年监考长老的魂灯在你笔试时炸裂,你真当所有人都看不见你藏在笔杆里的算筹玉简?”他指尖划过虚空,十二道剑痕在神道一脚下绽开,正是三年前那场巷战中,他用“北斗剑诀”刻在地面的杀阵。
“所以你就用裂魂鞭抽碎我的丹田,在学院门口逼我引爆天赋?”神道一笑了,发梢的熔金残光突然暴涨,将校服校徽映得如同燃烧的鎏金,“张轩,你我都清楚,你真正恨的不是我杀了张黎,而是——”
“住口!”张轩突然暴起,藤鞭撕裂音障的尖啸中,整座山门的青铜浮雕应声崩解。神道一险险避过擦着眉骨划过的鞭梢,石阶在余波中化作齑粉,却见张轩的第二击已至——这次不是藤鞭,而是裹挟着整条北斗星力的拳头,拳风所过之处,空气竟凝结成冰晶。
“炼陨境后期。”神道一不退反进,右手握拳迎上,骨骼爆响中,两人脚下的汉白玉平台轰然塌陷。张轩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该被震碎的手腕,此刻正缠绕着细碎的金箔,那是连骨荒法则都能切割的熔金之力,当年被他亲手毁掉的金色天赋,此刻正以更暴虐的姿态卷土重来。
“三年前你连开源境都没到,只能靠引爆天赋硬接我三招。”张轩后撤半步,藤鞭在掌心化作九道流光,“现在倒是学会藏拙了,在骨荒待了三年,就学会用荒主权柄偷别人的法则?”他突然掐诀,二十八宿星图从道袍蔓延至周身,每颗星子都化作实质的剑芒,“看看清楚,这才是凌霄学院正统的‘周天星斗阵’——”
话音未落,神道一已欺身而上。卫衣下的白色内衬突然裂开,露出三年前被裂魂鞭抽打的旧伤,此刻正泛着熔金微光。他的拳头比张轩的星剑更快,带着夜市烤脑花的烟火气,带着理发店剪刀的齿轮法则,带着教导主任办公室泡面的油辣子味——所有属于地球的气息,在这一刻化作最不讲道理的混沌气,直接轰碎张轩凝聚的星芒。
“你总以为天赋是划分高低的标尺。”神道一抓住张轩的手腕,将他按在断裂的门柱上,指腹碾过对方腕间的北斗印记,“当年我在巷子里吃烤肠,你在演武场练剑;我在教室画太阿刀涂鸦,你在观星台悟星轨——你以为我引爆天赋是走投无路,却不知道我只是想试试,用凡人之躯硬抗星力,能在你道袍上留下几道血痕。”
张轩的瞳孔剧烈震颤。他看见神道一眼底翻涌的不是杀意,而是三年前那个在墙角蜷成一团的少年,明明丹田已碎,却还在用染血的校服擦拭他道袍上的泥点——那时他才明白,比天赋更可怕的,是这种近乎偏执的“平等”。
“裂魂鞭。”神道一指尖划过张轩手中的藤鞭,九节竹节突然浮现齿轮纹路,“你表弟死的时候,求我把这鞭子还给你。他说你从小就怕疼,练剑时总把藤鞭缠在手腕上,假装自己能承受星力反噬。”他松开手,退后半步,校服口袋里的青铜残片轻轻发烫,“现在我把法则还给你,你敢不敢像当年我一样,不用星力,不用法器,只用这双手跟我打?”
晨雾突然变得粘稠。张轩望着神道一垂在身侧的双手,指节上还留着三年前巷战的薄茧,卫衣袖口被气浪撕开,露出小臂上用校规第47条纹的刺青。他忽然想起父亲在祠堂说的话:“张黎的死不是重点,重点是神道一让所有修真者都看见,凡人也能踩在天赋的头上。”
“好。”张轩褪去道袍,露出内衬的黑色劲装,腕间的藤鞭化作光点消散,“不过在那之前——”他突然掐出剑指,七道星芒从眉心迸发,正是当年监考长老用来检测天赋的“命星鉴”,“我要确认,你现在的力量,究竟是偷来的荒主权柄,还是……”
“还是当年那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凡人?”神道一笑着张开双臂,任由星芒穿透胸口。血珠溅在汉白玉台阶上的瞬间,熔金法则自动修复伤口,却故意留下一道浅红的痕迹,“看见没?和三年前一样,会疼,会流血,会在你道袍上留下印记——但现在,我能一边疼,一边把你按在地上,让你看看,凡人的拳头,究竟能把星轨砸出多少裂缝。”
张轩的喉结滚动。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神道一蹲在巷口吃泡面,雨水顺着发梢滴进保温桶,却对围上来的修士笑出白牙:“等我考上凌霄学院,就教你们用归藏阵煮老坛酸菜面。”那时他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拥有金色天赋,直到看见对方引爆天赋时,眼底映着的不是恐惧,而是终于能触碰到他衣角的释然。
“来啊!”神道一突然暴喝,拳风带起地面的碎石,在半空凝成“斩”字。张轩本能地挥拳迎上,两团气浪相撞的刹那,整座山门的石狮轰然倒塌,远处的观星台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那是他昨晚刚校准的二十八宿望远镜,此刻正随着地面的震颤,将星图投在神道一染血的卫衣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这校徽?”神道一擦去唇角的血,指尖划过胸前的刺绣,“因为教导主任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他突然贴近张轩,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从校服口袋摸出半块齿轮剪刀,“但他不知道,学生也能把校规刻进骨头,把理发店的剪刀炼成法则,把烤冷面的酱汁变成命星——就像现在这样。”
剪刀划过空气的瞬间,张轩突然感觉周身星力一滞。那是比星轨紊乱更可怕的感觉,仿佛连呼吸的频率都被某种更基础的法则锁定。他眼睁睁看着神道一的拳头再次砸来,这次带着骨荒带回的混沌气,带着地球市井的烟火气,带着所有被修真界视为“杂质”的力量,重重轰在他引以为傲的星斗真元上。
“噗——”
张轩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残垣上。道袍早已破碎,露出结实的胸膛上,三道浅红的指痕正在缓缓渗血——那是神道一收力的证据。他望着对方走向自己,卫衣上的校徽沾满尘土,却依然倔强地挺着,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三年来第一次的释然:“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每次动手都会留三分力,怕把你打死了,就没人能证明,天赋不是一切。”
神道一的脚步顿住。他看见张轩眼底倒映的自己,发梢的熔金残光正在褪去,露出和当年一样的乌木色,就像在理发店镜子前收敛法则时那样。远处传来修士的惊呼,凌霄学院的护山大阵正在启动,却被他提前布置的归藏阵切成碎片。
“张轩,我们都被规则困住了。”神道一伸手,掌心躺着的是张黎临死前交给他的玉佩,“你困在‘天赋至上’的道心里,我困在‘凡人之躯’的执念里。但现在——”他突然碾碎玉佩,法则碎片化作流光涌入张轩体内,“我要打破的,不是你的星斗阵,而是整个修真界给天赋套上的枷锁。”
张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那不是疼痛,而是三年前巷战中,神道一引爆天赋时,那股让他心惊的混沌气,此刻正顺着血脉蔓延,将他刻在识海的“周天星斗图”染成斑驳的金红色。他忽然抓住神道一的手腕,发现对方的脉搏跳动,竟和地球的地脉频率完全吻合,就像当年在食堂看见他偷藏烤肠时那样,充满了不合时宜的鲜活。
“下次动手,别再留力。”神道一转身走向学院深处,声音混着晨雾传来,“我要你用全力,用你最擅长的星斗剑诀,用你藏在道袍下的所有杀招——就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你明明可以一剑杀了我,却非要用藤鞭打碎我的丹田,只因为……”
他没有说完。凌霄学院的钟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檐角的寒鸦。张轩望着神道一逐渐消失的背影,发现对方留下的不只是满地狼藉,还有半块刻着“庆渝八中”字样的校徽残片,正躺在他染血的掌心,比任何法器都更烫。
“因为我怕你死了,就没人能让我知道,天赋之外,还有另一种道。”张轩低声呢喃,指尖抚过胸前的指痕,忽然笑了。藤鞭再次在掌心凝聚,这次没有星图加持,只有最纯粹的灵力波动,就像三年前那个少年,用保温桶泡着老坛酸菜面时,眼里闪烁的光。
晨雾渐散,神道一站在学院中央的星斗广场,望着头顶破碎的穹顶。这里曾是他梦想的起点,也是噩梦的开端。现在,他抬手招来出租车——当然,是用归藏阵骗过护山大阵的 illusion——司机师傅的后视镜里,映出他卫衣上重新绣好的校徽,以及袖口若隐若现的熔金法则。
“去哪?”司机问。
神道一望着远处重新腾空的张轩,对方的道袍已换作黑色劲装,藤鞭缠绕在腰间,发辫上还沾着尘土。他忽然笑了,指尖划过计价器,数字定格在“13.14”:“去魔发屋,剪个能让教导主任气到血压升高的发型——顺便,给我准备把新剪刀。”
出租车轰鸣着离开时,张轩的星斗剑诀刚好劈落。剑气擦着车尾划过,在地面留下深达三尺的剑痕,却没有伤到分毫。神道一摇下车窗,对着天空比了个剪刀手,卫衣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新纹的刺青——不是校规,而是张轩三年前巷战时,溅在他校服上的第一滴血,此刻正被熔金法则封存在皮肤下,如同最璀璨的星芒。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而凌霄学院的汉白玉台阶上,两滴血珠正缓缓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