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被巨大的岩石穹窿隔绝在外。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浅岩洞,空间不大,仅能勉强容纳两人,但干燥避风,地面是相对平整的沙土。洞口垂挂着茂密的藤蔓,形成天然的屏障。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驱散了洞穴内的湿冷和黑暗,映照着两张同样狼狈却截然不同的脸。
青璃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坐着,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她用撕下的衣料和捣碎的草药简单包扎,但暗红的血迹仍在缓慢渗出。她的妖力恢复得极其缓慢,界心石鳞片持续提供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只能勉强维持她伤口的恶化和识海的清醒。那枚青铜钥匙被她贴身收好,此刻异常沉寂。
她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身边昏迷的陈默身上。
经过一番艰难的拖行和搜寻,她终于把他弄进了这个岩洞。此刻,陈默被平放在干燥的沙地上,身下垫着厚厚的干燥苔藓。他依旧高烧不退,身体滚烫,呼吸急促而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湿重的杂音。失去右臂和肩膀的断口处,虽然被青璃用找到的另一种具有止血消炎效果的宽叶植物,散发着淡淡的辛辣气味紧紧包裹住,但墨绿色的污染纹路并未停止蔓延!它们如同邪恶的根系,已经爬满了他的左脖颈,正向脸颊和心口侵蚀,皮肤下的蠕动感更加明显,散发出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那点凤凰火星微弱得只剩下一个针尖大小的金红光点,顽强地在污染的中心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吞噬。
青璃刚刚尝试将自己恢复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妖力混合着界心石鳞片的暖流,小心地渡入陈默心脉,试图滋养那点火星。然而效果微乎其微。她的妖力属性偏阴寒,与陈默体内狂暴的机械能量、灼热的凤凰火种以及那诡异的污染都格格不入,强行输入反而可能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加速污染蔓延。
“该死……”青璃低咒一声,疲惫地闭上眼。螣蛇千年道行,面对过无数强敌,却对这种深入骨髓、纠缠着多种异种能量的污染束手无策。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
“唔……冷……”昏迷中的陈默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发出模糊的呓语。他仅存的左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着,仿佛在寻找热源。然后,那只冰冷沉重的金属手,竟准确地抓住了青璃放在身侧的手!
青璃身体猛地一僵,瞬间睁开竖瞳!冰冷的金属触感包裹着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依赖和……脆弱。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她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想要甩开。
“……好冷……晚晴……别……”陈默的眉头痛苦地拧紧,似乎在梦魇中挣扎,抓住她的手却更紧了些,甚至无意识地往自己滚烫的身体方向拉了拉,仿佛想汲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青璃的动作再次僵住。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再看看陈默烧得通红、被污染侵蚀的半边脸,以及那微弱跳动的心口火星。甩开他很容易,但结果呢?那点火星可能瞬间熄灭。
洞穴里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陈默粗重痛苦的呼吸。
半晌,青璃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反手握住了那只冰冷的金属手腕。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一种别扭的回应?她将自己的手,连同被他抓住的部分,一起轻轻贴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闭嘴,我不是她。”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烦躁。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她调动起体内那微薄的暖流,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通过两人相触的皮肤,传递到陈默的额头,试图帮他缓解一点高烧的痛苦,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冰冷的妖力与鳞片的暖流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清凉感。陈默紧锁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瞬,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些许。他无意识地用滚烫的额头蹭了蹭青璃微凉的手心,发出一声模糊的、近乎舒适的叹息。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电流一样瞬间窜过青璃的全身!她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想抽回手,但看着陈默那因痛苦而略微放松的神情,最终只是僵着身体,任由他蹭着。竖瞳在火光下明暗不定,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恼怒、不耐、一丝被依赖的异样感,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近乎“心软”的东西。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温润的能量流,带着草木的清香和勃勃的生机,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毫无征兆地、轻柔地注入了青璃的识海!这股能量与她体内的界心石鳞片瞬间产生强烈共鸣!
是苏晚晴!
这股能量虽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强烈的“守护”与“治愈”的意念!它迅速融入青璃枯竭的妖脉,不仅让她精神一振,胸口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一分!更重要的是,这股能量似乎天然亲和生命,对污染有着微弱的净化作用!
青璃心中剧震!她立刻明白了,这是苏晚晴通过界心石鳞片的联系,跨越空间传递过来的支援!她毫不犹豫,立刻引导着这股新生的、带着苏晚晴“药灵之气”的温暖能量,混合着自己界心石鳞片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源源不断地通过相触的手,渡入陈默的体内!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那温润的能量如同甘霖,轻柔地包裹住陈默心口那点微弱的凤凰火星。火星猛地一亮,虽然依旧微弱,但跳动的频率却明显稳定、有力了许多!更神奇的是,那些正在疯狂蔓延的墨绿色污染纹路,在接触到这股温润能量时,其蔓延的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减缓了!皮肤下那令人不安的蠕动感也似乎平复了一些!
“有效!”青璃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引导着这股来自远方的力量,专注地为陈默梳理着混乱的心脉,滋养着那点希望的火种。
时间在专注的治疗中流逝。篝火的光芒在岩壁上跳跃,映照着两人依偎的身影(尽管姿势极其别扭)。青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陈默的呼吸虽然依旧粗重,但高热的体温似乎有了一丝下降的迹象,紧锁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只是那只金属手依旧紧紧抓着青璃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
就在青璃稍微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巩固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高频震颤的机械蜂鸣声,穿透了洞外哗啦啦的雨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
不是自然界的声音!是机械造物!
青璃的竖瞳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她猛地抬头,凌厉的目光穿透洞口垂挂的藤蔓缝隙,射向外面的雨幕!
只见灰暗的雨幕中,几个只有拳头大小、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呈流线梭形的微型无人机,正如同鬼魅般无声地盘旋着!它们底部闪烁着幽蓝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穿透层层雨幕和植被,精准地扫视着这片区域!其中一道光束,正不偏不倚地,锁定在他们藏身的岩洞入口!
被发现了!是赵坤的人!还是归墟祭司的爪牙?!
青璃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现在的状态,连自保都勉强,更别说带着一个完全失去战斗力的陈默!
“该死!”她低骂一声,毫不犹豫地就要强行中断对陈默的治疗,准备战斗或撤离。然而,就在她试图抽回被陈默抓住的手时——
昏迷中的陈默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威胁!他猛地睁开眼!仅存的左眼中猩红的电子光疯狂闪烁,混乱、痛苦、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战士的极致警惕瞬间充斥其中!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仅没有松开青璃的手,反而猛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同时仅剩的左臂爆发出残存的力量,试图将她护在身后!
“呃!”青璃猝不及防,被他巨大的力量拉得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冰冷的金属和灼热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他电子眼中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和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与保护欲。
“陈默!放手!是敌人!”青璃又急又怒,试图挣脱。
但陈默的电子眼死死盯着洞口方向,对青璃的话置若罔闻。他仅存的左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死死箍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如同护崽的凶兽。他混乱的意识里,只有保护“晚晴”这一个念头!
嗡嗡嗡——!
洞外的蜂鸣声骤然放大!几道红色的瞄准激光束穿透藤蔓,精准地落在两人身上!同时,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冰冷而熟悉的金属合成音,穿透雨幕,赵坤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洞中:
“目标确认:容器,实验体K-7。放弃抵抗,交出‘钥匙’。K-7,公司可以为你提供最新的‘抗污染血清’和肢体修复方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