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山脉深处,一处被临时开辟出的简陋洞府内。
林琰盘膝而坐,脸色依旧带着透支后的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他体内,原本因为强行引动混沌本源而近乎枯竭的仙力,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恢复着。更为重要的是,识海深处,那残破的冰魄神珠不再如之前那般死寂,表面流淌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混沌色光晕,与内宇宙中那块“太初源晶”隐隐共鸣,一丝丝精纯而古老的混沌气息被汲取出来,滋养着神珠本身,也反哺着林琰受损的神魂与肉身。
苏婉清和云瑶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美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色。之前林琰与烈阳仙王赵千炽那一战,看似平分秋色甚至略占上风,实则凶险万分,完全是以透支本源为代价换来的短暂抗衡。
良久,林琰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丝混沌之色一闪而逝,深邃无比。
“夫君,你感觉如何?”苏婉清立刻上前,关切地问道。
“无妨,损耗虽大,但收获更大。”林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摊开手掌。下一刻,一缕奇异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而起。
这火焰,并非单纯的赤红丹火,也非冰魄神珠的极致幽蓝,而是一种呈现出灰蒙蒙、仿佛万物归墟般的混沌色泽!火焰内部,似乎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生灭,时而迸发出炽热的高温,时而又流转出冻结灵魂的寒意,两种截然相反的性质在这混沌的基调下,达成了某种动态的、危险的平衡。
“这是……”云瑶瞪大了眼睛,她能感觉到这缕微弱火焰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远超林琰之前的丹火,甚至比那冰魄仙力更加令人心悸。
“混沌丹火。”林琰凝视着掌心跳动的火焰,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借助太初源晶的那一丝混沌本源,以及冰魄神珠与自身丹火的极致冲突与融合,终于在生死一线间,窥得了这一丝门槛。”
他心念微动,掌心的混沌丹火倏忽间化作纯粹炽热的赤红,下一刻又转为寂灭冰寒的幽蓝,转化之间圆融无比,再无半分滞涩。最终,又回归那灰蒙蒙的混沌原初状态。
“以此火炼丹,可化万物本源,淬炼杂质的能力将提升十倍不止!甚至……有几率赋予丹药一丝混沌特性,超越其原本的药理极限。”林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对于一位丹帝而言,无疑是打开了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以此火对敌,其威力你们也看到了,足以威胁仙王。”
苏婉清和云瑶闻言,既惊且喜。喜的是林琰因祸得福,实力大进;惊的是这混沌之力的层次太高,只怕日后动用,引起的觊觎和麻烦也会更大。
“玄丹阁绝不会善罢甘休。”苏婉清提醒道,秀眉微蹙,“我们需尽快离开南域。”
林琰点了点头,收起混沌丹火,神色恢复冷静:“不错。赵千炽吃了亏,下次再来,恐怕就不止他一人了。玄丹阁势力庞大,我们必须避开其锋芒。”
他沉吟片刻,庞大的丹帝记忆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寻找着合适的去处。南域是玄丹阁势力根深蒂固之地,不宜久留。东荒、西域、北原相对陌生,且资源未必丰富。中州虽是仙界核心,但势力错综复杂,强者如云,以他们目前被玄丹阁通缉的状态,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们去‘陨星墟’。”林琰最终做出了决定。
“陨星墟?”云瑶眨了眨眼,“就是那个传说中每隔三千年才开启一次,充满了破碎星辰、上古遗迹和未知危险的秘境?”
“正是。”林琰解释道,“陨星墟位于南域与无尽海的交界地带,是一片独立的破碎空间,法则混乱,天机不显。玄丹阁的势力在那里会受到极大限制。而且,据我前世记忆碎片所示,陨星墟深处,可能存在一种名为‘星辰核心’的神料,以及一种伴生于星辰核心的‘虚空星焰’,这两种东西,对修复冰魄神珠和提升我的混沌丹火,都有莫大好处!”
“更重要的是,”林琰眼中闪过一丝深邃,“陨星墟的开启,往往会吸引仙界各方势力的年轻俊杰和散修强者前往历练寻宝,鱼龙混杂,正是我们隐藏身份,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算算时间,距下次开启,应该不足一月了。”
决定已下,三人不再耽搁。林琰耗费些许刚刚恢复的仙力,结合阵法与符箓,炼制了三张足以以假乱真的“千幻面皮”,改变了三人的容貌与气息。他自身化为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只在玄仙巅峰的青衫书生,苏婉清和云瑶也各自变成了姿色平平的女修模样。
准备妥当后,他们悄然离开这处临时洞府,借助一些偏远城镇的小型传送阵,迂回朝着陨星墟即将开启的方位——碎星海赶去。
就在林琰三人离开后不到半日,数道强横的气息便降临在那片荒芜山脉。为首的正是脸色阴沉的烈阳仙王赵千炽,他身后跟着数位玄丹阁的金仙长老,其中一人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宝,指针正指向林琰他们之前藏身的洞府。
“阁主,气息到这里就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消散了。”那持罗盘的长老皱眉道。
赵千炽神识扫过那简陋的洞府,除了残留的一丝微弱冰寒与空间波动,再无其他发现。他冷哼一声:“倒是滑溜!传令下去,加大悬赏!提供确切线索者,赏八品仙丹‘破王丹’一枚!若能生擒,赏九品仙丹‘九转还魂丹’丹方观摩机会一次!”
众长老闻言皆是一惊。破王丹,那可是能增加金仙巅峰突破至仙王境三成几率的神丹!而九转还魂丹的丹方观摩机会,对于任何丹师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阁主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
“另外,”赵千炽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那是碎星海的方向,“陨星墟即将开启,那小子身怀重宝,又急需资源恢复和提升,去那里的可能性极大。派一队精锐,由赵焱带队,持我‘九焰锁空图’前往碎星海!若发现其踪迹,不惜一切代价,擒拿回来!”
“是!”
……
碎星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地带。这里空间极不稳定,时常可见破碎的星辰碎片悬浮,形成一片片壮丽而危险的碎石带。虚空中弥漫着混乱的星辰之力和空间风暴,寻常真仙在此都寸步难行。
此刻,在碎星海边缘,一座由无数陨石拼接而成的巨大浮空平台上,已是人声鼎沸。来自仙界各方的修士汇聚于此,等待着陨星墟的开启。
平台之上,可见各大势力的旗帜飘扬。有剑气冲霄的青云剑宗,有阴气森森的玄阴宗,有驾驭蛮荒异兽的万兽山弟子,也有身着华服、气息矜贵的古族子弟。散修更是多如牛毛,三五成群,或独自盘坐,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林琰三人混在散修人群中,毫不起眼。他目光扫过平台,看到了玄丹阁的旗帜,旗下以赵焱为首,站着十余名气息精悍的弟子,其中赫然有两位金仙后期的长老压阵。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扫视着人群,显然是在搜寻。
林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平台中央那片最为扭曲的虚空处,那里便是陨星墟的入口。此刻,入口处的空间波纹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滚,道道肉眼可见的星辰光带从虚无中垂落,一股苍凉、古老、夹杂着毁灭与新生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浓郁。
“看来快了。”林琰低语。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平台另一侧传来。只见一艘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仙气缭绕的楼船破开虚空,缓缓驶来。楼船之上,旗帜飘扬,绘着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宫图案。
“是飘渺仙宫的人!”
“嘶……这次连他们都来了?”
“看那为首的女子,莫非是飘渺仙宫这一代的圣女,璃梦仙子?”
人群议论纷纷,目光皆被那楼船吸引。只见船首立着一位身姿窈窕、面覆轻纱的白衣女子,虽看不清容貌,但那清冷如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已然令人心折。其气息渊深,赫然也是金仙巅峰的层次!
在飘渺仙宫之后,又陆续有其他顶级势力抵达,太一圣地、天机阁、万宝楼……甚至还有一些浑身笼罩在魔气中的幽冥教弟子,与一些煞气冲天的血煞殿门人,使得平台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
林琰眼神微凝,这些顶级势力的出现,意味着此次陨星墟之行,竞争将空前激烈。不过,水越浑,对他越有利。
等待中,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平台中央那片扭曲的虚空猛地一震!一道横亘数千里的巨大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骤然撕裂开来!裂缝之后,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象——破碎的大陆、凝固的星河、燃烧的宫殿废墟、巨大不知名生物的骸骨……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太古星辰气息,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
“陨星墟,开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整个平台瞬间沸腾!
“走!”
“机缘就在眼前!”
“冲啊!”
无数道仙光骤然亮起,如同逆流的瀑布,争先恐后地朝着那巨大的空间裂缝冲去!各大势力的飞舟、楼船也同时启动,化作道道流光,没入其中。
玄丹阁的赵焱冷哼一声,带着手下弟子,驾驭着一朵火云,也冲了进去,目光依旧在人群中不断扫视。
“我们也走。”林琰对苏婉清二女传音道,三人混在汹涌的人流中,不显山不露水,随着大流一同射入了那光怪陆离的空间裂缝。
在进入裂缝的刹那,一股强大的空间撕扯之力传来,同时伴随着混乱的星辰辐射。林琰立刻感受到识海中的冰魄神珠微微一颤,散发出一层薄薄的清光,将那些有害的辐射悄然净化、吸收。他甚至能感觉到,神珠对这陨星墟内的环境,似乎隐隐有一丝……雀跃?
“果然来对了地方。”林琰心中一定,目光望向这片破碎世界深处,充满了期待。
新的征程,伴随着更大的危机与机缘,就此展开。而玄丹阁的追杀,以及那隐藏在未知处的、来自神界的阴影,都将是这条路上必须跨越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