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宿渊炸开的金色光点彻底融入树心,再无踪迹。
那道苍老的声音也随之消散,地底空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法海的佛号,拓跋嫣的冷哼,都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激起半点回响。
就在这片寂静中,那株新生的地脉树灵,开始发生异变。
一圈柔和的辉光从树心处荡开,并非刺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生命力。
辉光所及,岩壁上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枯萎、再化为纯净的灵气。
“它……它在做什么?”叶清瑶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没人回答她。
因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心神。
地脉树灵的根系,此刻竟变得半透明,它们没有扎入脚下的土地,而是穿透了空间,朝着无尽的黑暗虚空蔓延。
一根根须触碰到了一枚遥远的光点。
嗡!
一幅幅画面瞬间涌入众人脑海。
狰狞的傩戏面具,燃烧的篝火,古老部落的巫师踏着原始的舞步,驱逐着看不见的疫病与灾祸。
那是属于陇原大地最古老的信仰与守护。
拓跋嫣扛着黑水晶柱的手臂肌肉猛然绷紧,那是她部族早已失传的祭神舞。
另一根根须,则汲取了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光晕。
老者沙哑的唱腔,三弦的凄切伴奏,一段段劝人向善、讲述忠臣孝子的“贤孝”故事,化作有形的音符,被根系吸收。
法海闭上双目,双手合十,嘴唇微微翕动。
那是民间最朴素的愿力。
紧接着,第三根、第四根……更多的根须探出,连接了无数光点。
敦煌石窟中,壁画上的飞天仙女挣脱了石壁的束缚,在虚空中起舞,彩带飘飞,天花乱坠。
这些陇原大地上千年万载沉淀下来的文化、信仰、艺术,此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能量,百川归海般涌入树灵的躯干!
树灵的枝干开始疯狂生长,华光流转,每一片新生的叶子,都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屏幕。
一片叶子上,浑浊的黄河大桥下,那些曾经拉人替死的幽魂,此刻周身泛着柔光,正合力将一艘即将倾覆的渔船推向岸边。
另一片叶子上,莫高窟深处,原本阴森的壁画佛陀,此刻宝相庄严,绽放出的祥和辉光正驱散着洞窟角落最后的阴暗。
又一片叶子上,七彩丹霞的山峦间,一簇簇荧光植被破土而出,它们贪婪地吸收着地底残余的怨气,将其转化为勃勃生机。
整片大地,都在被这棵树重新梳理,治愈。
“功德无量……”法海睁开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这才是真正的陇原根基,是万民信念所化的无上净土!”
叶清瑶仰头望着这棵神迹般的文明之树,眼中倒映着万千光华。
她转向慕容澈,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这棵树……是你在引导它?”
慕容澈的视线并未停留在那些治愈的画面上。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光影,死死锁定了树干的内部。
在那里,无数文化符号与信仰之力,正在交织、压缩,构建成一个前所未见的复杂核心。
这不是单纯的治愈。
这是在构筑一座……前所未闻的战争堡垒。
“好一出普度众生的戏码。”
拓跋嫣粗粝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祥和。
她将沉重的黑水晶柱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好看是好看,但邪魔再来,这东西能做什么?让那些鬼魂去给邪魔唱戏听吗?”
法海眉头紧锁。
“拓跋施主,你眼前的,是足以抵御一切外邪的信念壁垒!”
“信念?”拓跋嫣嗤笑一声,她抬手拍了拍身旁的黑水晶柱,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只信这个,它够硬,够重。”
“你说的对。”
慕容澈忽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包括一脸错愕的拓跋嫣。
慕容澈的视线从那棵壮丽的文明之树上移开,平静地落在拓跋嫣脸上。
“它不能用来唱戏。”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但它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