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比之前万千能量过载的尖啸更加刺耳。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金属冷却后特有的焦糊气味，混合着尘土，钻入鼻腔。一种源自时空深处的寒意，正从每个毛孔渗透进来。
天空那道正在愈合的裂痕，像一道宇宙的伤口，缓慢而固执地收拢。光线在裂缝边缘被拉扯，扭曲，折叠，呈现出非自然的，令人晕眩的色彩。
慕容澈的瞳孔倒映着那最后一道缝隙，没有解脱，反而刻满了更深的凝重。
就在它即将彻底闭合的千分之一秒。
一道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景象，蛮横地刺入他的意识。
那不是深渊，而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结构。无数繁复的星辰轨迹，被某种伟力强行扭曲，编织成了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锁孔。而在那锁孔的最中央，镶嵌着一块残片。它通体漆黑，吸收了所有的光，表面却铭刻着流动的，暗金色的镇压符文。
镇魂柱。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他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去，碎石硌得生疼，可他完全感觉不到。那股战栗远超卫星坠落带来的恐惧。
裂缝，彻底消失了。夜空恢复了虚假的平静。
混乱中，一道不起眼的影子从倾塌的观测台废墟后脱离，他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迅速塞进口袋，随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地上那个已经冰冷的英雄身上。
一阵夹杂着沙砾的夜风吹过，将一张纸片吹到了慕容澈的脚边，贴着他磨损的战术靴。
慕容澈弯腰，指尖触碰到纸张粗糙的边缘。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
“兰州白塔山，最终的背叛。”
背叛。这个词，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进他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
宇文宿渊。
只有他才会用这种老派的，带着钩的字迹。
“轰——”
一声沉重的金属闷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九色鹿’机甲沉重的金属足踏在龟裂的大地上，停在了不远处。驾驶舱门嘶哑地开启，楚月璃从里面跳下，身上还带着机甲内部冷却液和过载线路烧焦的味道。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作战服的领口被汗水浸透。她径直走向慕容澈，步履还算平稳，只是没人看见她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已嵌入掌心。
她将一块尚有余温的金属碎片递了过去，声音沙哑。“‘九色鹿’的能源核心过载，这是裴星辰最后的数据流经过的地方。”
那碎片不过掌心大小，边缘是熔融状态的不规则结晶体，表面却异常光滑。
当慕容澈的手指触碰到碎片核心的瞬间，一束柔和的蓝光从其中投射出来。光线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交织，迅速构建出一副三维立体的全息影像。无数细小的蓝色代码环绕着影像，如同星尘。
那是一座山，雄踞在黄河岸边。
山顶，一座白塔巍然耸立。
兰州，白塔山。
慕容澈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
全息投影稳定下来，山川河流的轮廓清晰无比，唯有那白塔的塔尖，正闪烁着一明一暗的，不祥的红光。那红光的闪烁频率，与他心脏因不安而加速的跳动，诡异地达成了同步。
“他的数据流，指向了这里。”楚月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她看着那片冰冷的投影，又看了一眼慕容澈手里的纸条。“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慕容澈捏紧了那张纸条，抬头看向楚月璃，她的眼睛在悲伤之后沉淀出坚韧的寒光。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机甲还能飞吗？”
楚月璃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能源核心报废，备用能源只能支撑生命系统。现在它就是一尊重达一百二十吨的废铁。”她踢了一脚身旁的机甲巨足，发出“铛”的一声闷响。“怎么，你想让我背着你跑去兰州？”
慕容澈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和碎片。
“不，”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得找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