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方向,时间则彻底消融。
慕容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粒没有重量的尘埃。
唯有掌心的那捧土,依旧固执地散发着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尽的坠落感,被一次剧烈的撞击终结了。
不是坚硬的岩石,也不是柔软的泥土。
他身下是某种干燥而脆弱的东西,随着他的体重发出了“咔嚓”的碎裂声。
一股陈腐的、混合着千年尘埃与生石灰的气味,呛入他的鼻腔,干涩而辛辣。
他猛地咳了几声,挣扎着撑起身体。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死寂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捧“平衡之土”在他掌心,仿佛一团温热的活物,是这片死域中唯一的光源与生机。
它散发出的微光,勉强驱散了身旁几寸的黑暗。
光芒所及之处,是一些破碎的陶片。
是彩陶。
上面用粗犷的黑红色线条,勾勒着旋涡与蛙纹,带着一种原始、蛮荒的生命力。
这是陇原马家窑文化的典型器物。
他正身处一个古墓之中。
可当他抬起头,视线向上延伸时,瞳孔却骤然收缩。
头顶的穹窿不是砖石或者夯土结构。
几根锈迹斑斑的钢筋,如同扭曲的骨骼,从黑暗中刺出,悬在他的头顶。
混凝土的碎块,正从钢筋的缝隙间,无声地剥落。
古代的墓葬,与现代的废墟,在这里以一种怪诞的方式,重叠、嵌合在了一起。
时间的闭环被打破了。
可两个错位的时代,却像两辆迎头相撞的卡车,撞成了一堆无法分割的、扭曲的残骸。
“咚。”
一个沉闷的、极有规律的声响,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咚。”
那声音不像是敲击,更像是某种巨大的心脏,在缓慢而艰难地搏动。
每一下,都让脚下的地面,连同那些彩陶的碎片,发生一次微不可察的共振。
慕容澈握紧了那捧土,那份温暖是他唯一的倚仗。
他压低身形,循着那诡异的声源,向着黑暗的更深处挪动。
空气变得愈发寒冷。
那股生石灰的味道里,又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像是某个祭祀仪式残留下的余韵。
墓道很狭窄,两侧的墙壁是粗糙的夯土,冰冷而坚硬。
他伸出手,指尖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金属触感。
他将掌心的土凑近墙壁。
微光下,一张扭曲的人脸,赫然嵌在土墙之中。
那是一张青铜面具。
双眼圆瞪,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诡异的弧度,表情介于狂喜与极度的痛苦之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地封印在了这面墙里。
而那“咚、咚”的心跳声,似乎就是从这张面具的后方传来的。
慕容澈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墙。
不对。
他进来的时候,身后是空旷的墓室。
他猛地转身,将手中的土举起。
光芒照亮了身后。
那条他刚刚走过的墓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严丝合缝的夯土墙。
墙壁的正中央,同样嵌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那面具的嘴角,似乎比刚才那张,咧开得更大了。
“咚。”
心跳声,这一次,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