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榻暗影
元宵夜的宫灯映着太和殿的琉璃瓦,像无数只悬在半空的红眼灯笼。我攥着玄鸟玉佩穿过金水桥时,萧玦突然拉住我,指尖在我掌心划下暗语:「御道砖下埋着毒针。」
我踩上旁边的白玉栏杆,借力跃上屋檐。果然看见几名带刀侍卫在御道下换砖,砖缝里渗出墨绿色的汁液——是我生母记载过的「化骨水」。萧玦紧随其后,他腰间玉佩与我的相撞,发出只有我们能听见的轻响。
「苏姑娘,萧将军,陛下有请。」总管太监李德全的尖嗓子从殿内传来。他垂着眼帘,喉结处却有个不自然的凸起——那是北朔「锁喉蛊」的征兆。
殿内熏香浓烈得呛人,明黄色的帐幔后,皇帝斜倚在龙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狼头扳指。「听闻苏姑娘破了暗月阴谋,朕要好好赏你。」他声音慵懒,眼神却在触及我锁骨处的烫伤时骤然一冷。
我福了福身,故意让玄鸟玉佩滑出衣襟:「陛下谬赞,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玉佩在烛火下发出微光,照得皇帝袖口的刺青若隐若现——和柳氏耳后的图腾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五爪金龙的纹路。
萧玦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陛下,暗月余党未除,臣请旨彻查后宫。」
皇帝突然笑了,拍了拍手。李德全端着托盘上前,里面放着两只玉杯,酒液呈诡异的粉红色。「萧将军辛苦了,先饮了这杯『合卺酒』。」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苏姑娘能活下来,想必也想知道,当年你母亲入宫面圣后,为何就失了踪?」
我浑身一震。母亲当年确实入宫过,父亲说是觐见皇后,难道……
「陛下说笑了,」我接过酒杯,指尖在杯沿一抹,沾了点酒液尝了尝,「这『醉心酿』用处女血和蛊虫酿造,喝了能让人说出真心话,对吧?」
皇帝脸色微变,萧玦突然夺过我的酒杯摔在地上:「陛下,臣女体弱,不胜酒力。」碎片飞溅中,我看见李德全袖中滑出毒针,针尖淬着和柳氏一样的「腐心散」。
「敬酒不吃吃罚酒!」皇帝猛地坐起,帐幔后冲出数十名金吾卫。他们面具上的兽纹与暗月死士的一模一样,显然都是被控制的傀儡。
萧玦挥剑格挡,我趁机滚到龙榻下,摸出母亲留下的「探魂镜」——那是用梳妆匣的铜镜磨薄,背面刻了符文,能照出施术者的真身。镜子反射的光打在皇帝脸上,他的人皮面具竟开始融化,露出一张与萧玦有七分相似的脸!
「你是萧玦的孪生哥哥?」我惊道。生母日记里提过,萧玦有个哥哥幼时被北朔掳走,难道就是当今皇帝?
假皇帝狞笑:「不错!当年我被暗月始祖救活,就等着这一天!」他掏出暗月始祖的黑令牌残片,与萧玦手臂上的疤痕产生共鸣,「把玄鸟玉佩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萧玦挡在我身前,手臂上的疤痕发出红光:「哥,回头吧!暗月始祖已经被封印了!」
「封印?」假皇帝狂笑,「你以为那老东西会这么容易死?他早附身在……」
话音未落,殿顶突然塌陷,一个黑影持剑坠下,正是真正的皇帝!他穿着夜行衣,腰间挂着母亲失踪的那枚玄鸟玉佩。「萧景渊,你这逆贼!」真皇帝一剑刺穿假皇帝咽喉。
假皇帝倒在血泊中,化作一滩黑水。真皇帝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与假皇帝截然不同的容貌,只是眉宇间与萧玦有几分相似。「萧将军,苏姑娘,让你们受惊了。」他将玉佩递给我,「这是当年苏晚晴入宫交给我的,她说若有一日暗月现世,便让你用它封印始祖。」
我接过玉佩,触感温润,正是母亲常用的那枚。原来母亲当年入宫,是为了将玉佩交给皇帝,却被假皇帝灭口,对外谎称失踪。
「那现在的暗月始祖……」萧玦皱眉。
皇帝脸色凝重:「就在这宫里。」他指着龙椅后的屏风,「当年苏晚晴发现,暗月始祖附身在……」
「轰隆!」
屏风突然炸裂,李德全站在烟尘中,他脖子上的锁喉蛊已经破体而出,化作一条漆黑的巨蟒。「陛下,您终于肯说出真相了。」他舔了舔嘴唇,眼神疯狂,「当年就是我把苏晚晴的人头献给始祖的!」
我眼前一黑,险些昏厥。母亲不是被做成了人彘,而是被砍了头?
「你!」皇帝挥剑砍去,却被巨蟒缠住手臂。萧玦上前相助,却因之前失血过多而力不从心。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吞下皇帝。
千钧一发之际,我举起两枚玄鸟玉佩,玉佩发出的白光与我锁骨处的烫伤共鸣,逆魂蛊彻底觉醒。我竟能听见巨蟒的心声:「杀了他们,用苏倾颜的心完成血祭!」
「原来你附身在李德全身上!」我将两枚玉佩合二为一,白光暴涨,照得巨蟒发出凄厉的惨叫。它身上浮现出无数符文,正是母亲日记里记载的暗月始祖图腾。
「不可能!你的血……」李德全惊恐地看着我,「你母亲是始祖的宿敌,你的血应该克制他才对!」
我冷笑:「你忘了,我也中了逆魂蛊。」说着,我将玉佩按在巨蟒头上,白光穿透它的身体,无数黑影从它体内飞出,正是被囚禁的暗月死士魂魄。
巨蟒化作飞灰,李德全倒在地上,临死前指着我的锁骨:「你的烫伤……原来你才是……」
他没说完就断了气。我看着掌心的玉佩,又看看锁骨处的烫伤,突然明白母亲的用意——她不是让我封印始祖,而是让我用逆魂蛊吸收始祖的力量,成为新的宿主,以此来控制暗月。
皇帝捡起李德全掉落的密信,脸色煞白:「暗月始祖附身在李德全身上三十年,难怪他能控制那么多死士。」信上还写着,当年假皇帝是李德全扶持的傀儡,真正的皇帝被囚禁在冷宫里,直到三年前才逃脱。
萧玦看着我,眼神复杂:「倾颜,你……」
「我没事。」我收起玉佩,看着殿外渐渐亮起的晨光,「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暗月余党,还大靖一个清白。」
皇帝点点头,突然咳出一口黑血:「李德全临死前,给我下了『蚀心蛊』……」
我想起张诚体内的虫子,立刻掏出破魂散给他服下:「陛下放心,臣女会治好您。」
萧玦扶着我,轻声道:「接下来去哪?」
我看着太和殿外飘扬的宫灯,又看看手中母亲的玉佩,眼神坚定:「去冷宫。当年母亲入宫,一定在那里留下了线索。」
冷宫里的积雪没过脚踝,破败的窗棂上结着冰花。我在墙角的香炉里找到一个蜡封的小瓶,里面装着母亲的头发和一张血书:「玦儿,倾颜,暗月始祖的真正力量在……」
血书的后半部分被烧掉了,只剩下「龙涎香」三个字。萧玦拿起香炉闻了闻,脸色骤变:「这香炉里的香灰,就是龙涎香!」
龙涎香是北朔特产,燃烧时能唤醒暗月宿主的力量。母亲当年一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李德全灭口。
就在这时,冷宫的地板突然震动,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密道。萧玦点燃火折子,我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血祭场,中央的石台上刻着和柴房一样的符阵。
「这是……」我看着石台上的血迹,显然不久前才用过。
萧玦捡起地上的半块玉佩,正是假皇帝的那半块:「看来暗月余党还没死绝,他们想在这里重新启动血祭。」
突然,密道入口传来笑声。我回头望去,只见父亲带着一群金吾卫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正是母亲的那把。
「爹?」我震惊地看着他。
父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倾颜,把玄鸟玉佩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萧玦挡在我身前,「将军,您难道还想帮暗月吗?」
父亲突然狂笑,露出后颈的刺青——和李德全的一模一样:「我从来就是暗月的人!当年杀你母亲,就是为了让她无法阻止血祭!」
真相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心。原来父亲一直是暗月的人,之前的忏悔都是装的!
「为什么?」我声音颤抖。
父亲狞笑着:「因为你母亲是始祖的宿敌,而我……是始祖选中的祭品!」他说着,竟将匕首刺向自己心口,血珠滴在符阵上,瞬间燃起绿色的火焰。
「不!」我想阻止,却被萧玦拉住。
符阵启动的瞬间,无数黑影从地下涌出,正是那些被暗月控制的死士魂魄。萧玦举起玄鸟玉佩,白光与绿光激烈碰撞,我趁机将母亲的血书灰烬撒向符阵——灰烬遇火竟化作无数银针,刺穿了黑影的心脏。
「这是……」父亲震惊地看着我。
「我母亲留下的『镇魂针』。」我看着他渐渐消散的身体,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爹,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父亲化作飞灰,临死前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密道开始崩塌,萧玦拉着我往外跑,身后的血祭场渐渐被碎石掩埋。
跑出冷宫时,天边已经大亮。我看着手中的玄鸟玉佩,又看看萧玦,心中百感交集。父亲是暗月的人,母亲是始祖的宿敌,而我,成了新的暗月宿主。
「结束了吗?」我轻声问。
萧玦摇摇头,指着远处的宫墙:「暗月的诅咒还在,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与我的合在一起,「但只要我们还在,光就不会灭。」
我看着合二为一的玄鸟玉佩,上面的纹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明」字。母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倾颜,记住,光永远能战胜黑暗。」
是的,光永远能战胜黑暗。
即使父亲是叛徒,即使我成了暗月宿主,只要心中还有光明,就有希望。
抬起头,我望向皇宫深处,眼神坚定如铁。
暗月的余党或许还藏在某个角落,新的阴谋可能正在酝酿。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母亲的灵魂在看着我,萧玦在我身边,还有那些为了大靖牺牲的忠魂。
这场与黑暗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我,苏倾颜,将带着母亲的遗志,和萧玦一起,走下去。
下一站,或许是江南,或许是塞北,无论哪里有暗月的影子,我都会去。
风从宫墙吹来,带着早春的气息,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暗月迷踪,并未完全揭开。
而我,将是那个追寻到底的人。
因为我是苏晚晴的女儿,是玄鸟玉佩的主人,是新的暗月宿主。
我要让这天下知道,黑暗永远无法战胜光明,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了光明而战。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我的脸上,也照在合二为一的玄鸟玉佩上,发出温暖的光芒。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知道,只要心中有光,就不怕夜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