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散了宴席的喧嚣和酒气。
祁炎一被鹿卿带到没人的地方,一直强撑着的堤坝瞬间崩塌。
这个身高一米九五、肌肉虬结的壮汉,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猛地抱住了鹿卿的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压抑地、低低地哭了起来。
“呜呜……小鹿……哥哥……他要结婚了……万一……万一真去联姻了怎么办……呜呜……我不要……”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眼泪很快就浸湿了鹿卿昂贵的西装肩头。
他像个迷路的小孩,充满了无助和恐慌。“他结婚了……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呜呜……”
鹿卿身体瞬间僵硬!
被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肌肉壮汉抱着,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死沉死沉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僵硬地拍了拍祁炎厚实的背,尽量放柔声音哄着:“好了好了,别哭了,炎哥。事情还没定呢,你哭什么?说不定就是老爷子们一时兴起说说而已。”
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委屈巴巴:“可是……可是爷爷都说了……传宗接代……大哥他……他肯定要听爷爷的……” 他越想越绝望。
鹿卿 耐着性子分析:“你看小北屿刚才的态度没?他会看着他哥受委屈?放心吧,他鬼点子多着呢,肯定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你没看他都让你哥‘随心起’了吗?别自己吓自己。”他们刚刚出来的时候可是听到了祁北屿的所有话的。
他拿出随身带的湿巾,嫌弃又无奈地递给祁炎,“擦擦脸,多大的人了,哭成这样,丢不丢人?等会儿进去让小北屿看见,又该笑话你了。”
祁炎抽噎着接过湿巾,胡乱在脸上抹着,瓮声瓮气:“真……真的吗?小屿……有办法?”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鹿卿肯定地点头:“当然。你还不相信你家小魔王的手段?” 他指了指里面,“冷静点,调整好情绪再进去。别让你哥担心。”
祁炎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呼吸。
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但鹿卿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点点头,哑着嗓子说:“嗯……谢谢小鹿。”
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
鹿卿和勉强整理好情绪,但眼睛还是红红的的祁炎走了回来。
他们刚回到主桌附近,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一个带着浓浓醉意、软糯又霸道的抱怨声响起:
“唔……好吵……好闷……卿卿……回家……我要回家睡觉觉!” 只见祁北屿从祁烙怀里挣扎着坐起来,小脸红得像苹果,醉眼朦胧地四处张望,寻找着鹿卿的身影。
看到鹿卿回来,他立刻张开双臂,像只等待归巢鸟的小雏鸟,“卿卿抱抱……回家……”
他显然是彻底醉了,也待烦了。
鹿卿:快步走过去,熟练地弯下腰,将这只闹着要回家的醉猫打横抱了起来。
祁北屿立刻双手紧紧搂住鹿卿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窝,满足地蹭了蹭,嘴里还嘟囔着:“回家……睡觉……不理坏蛋哥哥……” 还不忘“记仇”地瞥了一眼刚才被他嫌弃不香的祁烙。
祁烙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亲生的,宠着呗。
鹿卿抱着祁北屿,向主桌的长辈们告罪:“岳老,祁爷爷,岳伯父,北屿有点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好好好,快去吧,照顾好小屿。” 岳老爷子笑眯眯地挥手,看着鹿卿抱着祁北屿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宝贝胡子,再次感叹:今天这寿宴,真是太圆满了!小魔王被降服了,胡子也保住了!
祁老爷子也点点头:“小鹿辛苦了。”
祁烙看着鹿卿抱着弟弟离开,又看了看身边情绪明显低落、眼睛红肿的祁炎,眉头再次蹙起,心里沉甸甸的。
联姻……弟弟……炎炎……一团乱麻。
岳善楠看着祁烙紧锁的眉头和祁炎红肿的眼睛,又看了看鹿卿抱着祁北屿离开时那自然而然流露的呵护姿态,心里那点羡慕更浓了。
祁家兄弟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深厚。
而岳灵灵,端起酒杯,对着祁北屿和鹿卿离开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
祁北屿那句“万事随心起”,像颗种子,悄悄落进了她心里。也许……她也可以“随心起”?
她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酒。
随着晚宴结束,祁家也准备回家了。
车窗外的城市霓虹流淌成模糊的光带,车内却弥漫着一种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寂静。
祁炎像个巨大的、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死死盯着窗外飞逝的光影。
他宽阔的后背绷得笔直,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
脑子里像有个坏掉的放映机,一遍遍强制播放着祁烙和岳灵灵站在一起的画面,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复揉搓、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
祁烙坐在他旁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西装袖口精致的扣子。
眼角的余光将祁炎的沉默、僵硬,甚至那微微颤抖的肩膀都尽收眼底。
炎炎……这么难过吗?
是因为……自己“可能”要联姻了?
他喉咙有些发干,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但每次张口,又觉得任何安慰此刻都苍白无力。
难道……要任由他这样下去吗?
祁烙心里也有些茫然。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习惯了祁炎像个巨型金毛犬一样围着自己转,习惯了听他咋咋呼呼地说这说那,习惯了睡觉时身边有个沉甸甸的热源挤过来……现在这个祁炎,让他陌生又……心疼。
他甚至有点想伸过去拍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像小时候哄他一样。
前座,祁父祁老爷子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眼缝里精光闪烁,将后座两个小辈的异常氛围感知得一清二楚。
两人极其默契地用眼角的余光对碰了一下,又都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
祁老爷子心里思绪万千: 啧…… 一个像丢了魂,一个像丢了崽,这俩傻小子……他端起保温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热茶,借茶杯掩饰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效果,比他预想的还快啊。
老岳这提议,歪打正着了?
祁父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了然:果然。
这俩孩子,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一个祁家大公子,一个祁家大管家,名义上是主仆,可感情?
早就糊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了!黏糊劲儿比刚拆封的麦芽糖还粘牙!
他们这些当家长的又不是瞎子聋子傻子,这么多年,能看不出点苗头?
问题是,这俩不开窍的铁树!
(╯‵□′)╯︵┻━┻ 祁父内心扶额。
祁烙是纯直男思维,转不过那个筋,脑子都用在游戏和公司上了。
祁炎呢?
心思比谁都重,顾虑比谁都多,喜欢自己憋着。
这俩人,明明早八百年就超过了那该死的主仆界限,偏偏还死撑着,一个觉得理所当然,一个害怕逾越雷池。
你瞒着我,我瞒着你,演给谁看呢!
一个脾气火爆,脑子不转弯,一天天直男的要死,脑子都放在工作游戏上,根本不懂情情爱爱;一个自卑怯懦,带着那点被捡来的自卑,硬是害怕自己配不上,努力把自己打造的完美,一步步爬到巅峰并驾齐驱。
(????) 也好… 祁老爷子放下茶杯,气定神闲。
这回,看你们还能怎么装!
就得逼一逼,让他们好好“正视”自己心里那点小猫腻!
至于别的?
祁老爷子老神在在地想:只要孙子们开心,管他什么传宗接代香火延续,让祁烙那个不开窍的操心去!
诶,等等,好像哪里不对?算了,不管了,即使祁烙没办法,还有小屿,那个小阎王,想要个孩子还不简单?
车终于平稳地停在了祁家大宅门口。
车门打开,祁炎几乎是立刻从车上弹了下来,动作快得像逃离洪水猛兽。
他没像往常那样亦步亦趋地等着祁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像阵风一样,大步流星地冲回了主楼,目标明确——他自己的卧室。
“炎炎!”祁烙在他身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沉闷的、带着巨大委屈和狠劲儿的关门巨响——“砰!”
祁烙的心脏像是被那扇门狠狠砸了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感觉喉咙口被什么堵住了,从小到大,炎炎从来没把自己关在门外过,哎。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_<;〃)
小屿啊小屿,你最好真的有办法……哥哥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歪点子……
祁烙自己都没察觉,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已经不是那该死的“联姻”,而是房间里那个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的大个子。
简单的梳洗过后,祁烙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
心里那点烦躁和对祁炎的担忧,被温水一冲,非但没缓解,反而发酵得更厉害了。
(`へ′) 不行,得去看看那傻小子!
他刚拉开浴室门,眼前就被一堵湿漉漉、热气腾腾、带着刚沐浴过清新皂香的“肌肉墙”堵住了。
祁炎。
他显然也是刚洗完澡,古铜色的皮肤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沿着块垒分明的胸膛往下滑,只在下身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白色浴巾。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饱满的额头上,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睑也肿得老高。
他就那样赤脚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几乎将走廊的光线都遮挡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的困兽。
祁烙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炎炎?你……”怎么了?
后面三个字根本来不及问出口。
祁炎猛地往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张开两条强健有力的臂膀,狠狠地将祁烙整个儿圈进了怀里!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凶狠和绝望,撞得祁烙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凉的门框上。
(⊙_⊙)??? 祁烙脑子里瞬间炸了!他下意识地挣扎,但祁炎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祁炎把脸深深埋进祁烙的颈窝里,滚烫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带着浓浓的哭腔,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烙哥哥……你真的要联姻吗?是不是?是不是要丢掉我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破碎又痛苦。
祁烙被他勒得骨头疼,也心疼得要命。
他试图安抚怀里这头暴躁的大狗:“炎炎,冷静点!这……这不是还没影儿的事吗?我不是说了,八字还没一撇……”
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努力想揉揉祁炎的脑袋,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怎么了?这么大了还怕哥哥丢下你啊?笨不笨?”
祁烙的安抚非但没起作用,反而像往滚油里泼了冷水。
祁炎听着那句“怕我丢下你?”,一直强压的酸楚和恐慌如同火山爆发!
“笨?对……我就是笨!”祁炎猛地抬起头,眼底一片猩红,“笨到眼睁睁看着你……看着你要和别人在一起!还要听你问我怕不怕丢下!”
话音刚落,祁炎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决绝的、凶狠的气势,狠狠地吻住了祁烙的唇!
(?口?)!!! 祁烙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的初吻!
他珍藏了二十七年的初吻!
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被眼前这个从小到大叫他“烙哥哥”、被他骂过护过打过揉过的混蛋小管家——祁炎,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