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祁北屿靠在鹿卿肩上假寐,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鹿卿低头翻看刚拍到的医书,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祁炎在后座抱着他的茶具傻乐,时不时凑到祁烙耳边说些什么,惹得后者无奈地摇头。车内氛围宁静而温馨,仿佛与外界隔绝。
突然——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撕裂平静,子弹穿透前挡风玻璃,直袭司机太阳穴!
电光火石间,祁北屿猛地睁眼,手腕一翻,一道寒光闪过。“叮”的一声脆响,子弹被匕首精准格挡,擦着司机耳边飞过,在座椅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
“敌袭!”司机低吼一声,脚下油门瞬间踩到底。
豪车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同时他单手按下方向盘下方的红色按钮——祁家特制的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猩红的烟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鹿卿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按倒,祁北屿的手掌紧紧护住他的后脑,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座椅下方。
“别动。”祁北屿的声音冷得像冰,与平日那个会钻他被窝的小疯子判若两人。
又是一阵枪声,子弹如雨点般打在车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防弹玻璃上迅速爬满蛛网般的裂纹,却顽强地没有破碎, 果然,贵是有原因的。
“坐稳了!”司机大吼一声,猛地打方向盘。
车身一个近乎完美的漂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借着这个甩尾,祁北屿如猎豹般从座椅上弹起,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刀。
车窗降下一线缝隙,祁北屿眯起眼睛,手腕一抖——
“嗖!”
飞刀破空而出,精准命中远处一个枪手的咽喉。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漂亮!”祁炎在后座喝彩,同时将祁烙整个人护在身下,壮硕的身躯如同一堵人墙,“哥,别抬头!”
祁烙被弟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出奇地冷静:“三点钟方向,狙击手。”
司机闻言,立刻又是一个急转。车身几乎倾斜到45度,堪堪避过一发穿甲弹。子弹擦着车门飞过,在柏油路上炸出一个小坑。
祁北屿抓住这短暂的平衡时机,双腿一蹬,整个人如鬼魅般从车的天窗翻出,稳稳落在车顶。夜风呼啸,吹乱了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眼中冰冷的杀意。
“枪。”他伸手,简短地下令。
司机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的手枪,精准抛给车顶的祁北屿。
接枪的瞬间,祁北屿已经扣动扳机。
“砰!”
一个躲在绿化带后的枪手应声倒地,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砰!砰!砰!”
连续三枪,三个不同方向的敌人同时倒下。祁北屿站在疾驰的车顶,身形稳如磐石,每一发子弹都带走一条生命,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偏差。
鹿卿从车窗缝隙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停跳。
月光下的祁北屿宛如死神降临,黑色西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白皙的脸上溅了几滴鲜血,更添几分妖异的美感。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杀人如呼吸般自然,与平日里那个会钻他被窝、会害羞炸毛的小疯子判若两人。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敌人显然被激怒了,火力全开。子弹擦着祁北屿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左边!”司机大喊。
祁北屿头也不回,左手从腿侧又抽出一把飞刀,反手甩出——
“噗!”
飞刀精准插入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的眼眶,刀尖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蓬红白相间的液体。
车内,鹿卿胃部一阵痉挛,差点吐出来。
他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死亡,他以前演的都是电影,和这个完全是两个级别,更没想到祁北屿的战斗力恐怖如斯。
那些视频里的画面突然变得无比真实,血腥味仿佛穿透车窗钻入鼻腔。
“别怕。”祁北屿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车内,冰凉的手掌覆上鹿卿的眼睛,“别看。”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鹿卿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杀戮后的肾上腺素激增。
车外,祁家的支援车队终于赶到,数辆黑色越野车如铁桶般将他们护在中间。残余的袭击者见势不妙,开始撤退。
“留活口。”祁北屿冷声下令。
“是!”耳机里传来整齐的应答。
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静。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血腥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确认安全后,祁北屿这才松开捂住鹿卿眼睛的手。鹿卿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涣散,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呼……”祁北屿深吸一口气,突然将鹿卿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没事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鹿卿能听到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节奏稍快但异常平稳,完全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厮杀。
后座上,祁炎也松开了对祁烙的保护,紧张地检查哥哥有没有受伤:“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
祁烙摇摇头,脸色虽然也有些发白,但还算镇定:“我没事。”他看向前排相拥的两人,轻声道,“鹿卿吓得不轻。”
祁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难得严肃地点头:“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正常。”
显然祁家人对祁北屿有着绝对的自信。
车队迅速驶离现场,向祁家庄园疾驰。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鹿卿轻微的抽气声和祁北屿有节奏的轻拍声。
“是冲我来的。”祁北屿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应该是为了拍卖会上的东西。”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外域的人?”
“嗯。”祁北屿点头,“这红宝石的来历有问题。”
鹿卿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那枚祁北屿刚拍下就给他戴上的鸽血红宝石。
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别摘。”祁北屿按住他的手,“我送的,就是你的。”
鹿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大脑还在处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幕,尤其是祁北屿站在车顶,面无表情收割生命的画面。
那个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活阎王”。
但同时,他又无法将那个杀伐果断的祁北屿,和现在这个小心翼翼抱着他、生怕他受惊的小疯子联系起来。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他心脏抽痛,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祁北屿似乎误解了他的沉默,眉头微蹙:“害怕了?”
鹿卿摇头,又点头,最后哑声道:“有点……震撼。”
祁北屿轻哼一声,突然打横将他抱起,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鹿卿这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祁家大门前。
“我自己能走……”他微弱地抗议。
“闭嘴。”祁北屿打断他,抱着他大步走向主楼,语气凶巴巴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捧着什么易碎品。
身后,祁炎也有样学样,一把将祁烙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祁烙挣扎,“我又没吓到!”
祁炎充耳不闻,笑嘻嘻地抱着哥哥往厨房走:“给你煮安神茶~”
主卧里,祁北屿把鹿卿轻轻放在床上,转身去浴室拿了条湿毛巾,动作生疏却认真地给他擦脸。
“我自己来。”鹿卿接过毛巾,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祁北屿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他苍白的脸镀上一层银辉,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脆弱,与方才那个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判若两人。
“你……”祁北屿开口,又停住,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可以走。”
鹿卿抬头:“什么?”
“如果你害怕,”祁北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以离开。我不会拦你,我会给你一张黑卡,再派人保护你,你也不需要回鹿家。”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骨节发白,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鹿卿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矛盾的小疯子——明明舍不得,却还是给了他选择的机会;明明自己也在害怕被抛弃,却强撑着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这一刻,鹿卿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放下毛巾,伸手握住祁北屿冰凉的手指:“我不走。”
祁北屿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睁大。
“我说过,”鹿卿轻声重复,“你是我的小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难道主人想抛弃我了?”
祁北屿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他猛地抽回手,转身走向浴室,背影僵硬:“随便你。”
浴室门被重重关上,随即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鹿卿知道,小疯子又躲起来消化情绪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躺下来闭目养神。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悄悄打开。
祁北屿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他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鹿卿身边躺下。
鹿卿假装睡着,任由那个温暖的身体一点点靠近,最终贴在他背后。
祁北屿的手臂犹豫地环上他的腰,脑袋抵在他肩胛骨上,呼吸渐渐平稳。
“……谢谢。”黑暗中,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鹿卿没有回应,只是向后靠了靠,让两人贴得更紧。
他知道,对于祁北屿这样骄傲又脆弱的小疯子来说,能说出这两个字,已经是莫大的让步。
但是鹿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经常……遇到这种事?”
祁北屿顿了顿,诚实地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鹿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纤细的少年,究竟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生死瞬间。
“以后……”鹿卿深吸一口气,转身把小家伙儿揽进怀里,“教我更多吧,我想……能保护你。”
祁北屿愣住了,琥珀色的眸子原本紧闭,此刻却微微睁大。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指望他保护,却从未有人想过要保护他。
除了他的家人,鹿卿,是第一个。
他把脑袋埋的深了深,耳尖微红:“……随便你。”
鹿卿笑了笑,下巴抵在怀里的小家伙脑袋上,两个人出奇的安静。
楼下厨房,祁炎正手忙脚乱地煮安神茶。
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危险,还没有缓过来,平时顺手的工具此刻十分不听话。
祁烙靠在门框上,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还是我来吧。”
祁炎摇头,一脸固执:“不行!哥你受了惊吓,得喝我煮的茶!”
祁烙挑眉:“你确定不会毒死我?”
祁炎委屈巴巴地撇嘴:“我那次做的不好吃,虽然茶我没煮过!”
最终,祁烙还是喝到了那杯味道诡异的安神茶——太甜、太浓,还飘着几片没滤干净的茶叶。
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喝完了,因为祁炎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好喝吗?”祁炎期待地问。
祁烙面不改色:“……还行。”
祁炎顿时眉开眼笑,扑上去就要抱,被祁烙一根手指抵住额头推开:“别得寸进尺。”
夜深了,祁家庄园渐渐安静下来。
祁北屿的房间里,鹿卿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祁北屿侧卧在他身边,借着月光打量他的睡颜。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鹿卿的睫毛,又迅速缩回,像是怕惊醒对方。
“笨蛋……”他小声嘀咕,“谁要你保护。”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