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化为齑粉的那一刻，小夭觉得，天，亮了。
不是外面的天，是她心里那片压抑了一年的，灰蒙蒙的天。
她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个男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还是那张脸，清俊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夜宸，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锋芒内敛，却时刻透着一股子要割破天地的戾气。
现在的他，却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寂静的湖。
你看不到底，也感觉不到任何波澜。但你就是知道，这湖底下，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恐怖的怪物。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无”，比之前那股滔天的恨意，更让人心悸。
“主上……”小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这一年来，她撑得太辛苦了。
夜宸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丢进了一颗小石子。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生疏，似乎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动作了。他想学着以前的样子，拍拍她的头，或者，擦掉她的眼泪。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现在这具身体，是“圣人骨，魔神躯”，蕴含着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眼前这个，他生命里唯一的一点“光”，给捏碎了。
他最终，只是收回了手，声音平淡地，像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回来了。”
“这一年，辛苦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小夭所有的委屈和辛苦，都烟消云散。她用力地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夜宸没再多说，他迈步，走进了阳光里。
广场上，影、铁骨，还有那几十个活下来的“深渊”核心成员，全都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他们不敢抬头。
因为他们感觉，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人。
是一尊“神”，或者说，一尊“魔”。
那股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他们连神魂都在颤抖。
“都起来。”
夜宸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站起身，动作里，带着军人般的肃杀。
夜宸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他很满意。
这一年的血与火，把这些人的“杂质”，都给淬炼掉了。剩下的，都是真正的，能上战场的精兵。
“铁骨。”他看向那个独眼的老铁匠。
“属下在！”铁骨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断头宴’。”夜宸只说了三个字。
铁骨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近乎于朝圣般的表情。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捧上了一柄用黑布包裹着的长刀。
影上前，将黑布，缓缓揭开。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的刀鸣，响彻全场。
所有修为稍弱的成员，都感觉神魂一震，眼前发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柄怎样的刀？
刀身依旧是狭长的造型，但比以前，宽了半寸，也厚重了半分。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金色。刀刃上，一道道血色的，银色的，金色的魔纹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狰狞而华丽的，地狱绘图。
最诡异的，是刀柄的末端。
那个原本用来镶嵌道果的凹槽，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只半睁半闭的，竖立的“眼睛”！
那只眼睛，像是活物，瞳孔是深不见底的旋涡，眼白处，布满了血丝。它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充满了贪婪与恶意。
“属下将那两具帝境的道果，和‘天罚’帝兵的器灵，全都融进了刀魂里。”铁骨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癫的骄傲，“它，现在有了自己的‘意志’。它……饿。”
夜宸伸出手，握住了刀柄。
在他握住刀的瞬间，那只竖眼，猛地睁开！
一股庞大的，充满了“饥饿”与“杀戮”的意志，顺着刀柄，狠狠地冲进了夜宸的脑海，想要反客为主，将他吞噬！
换做闭关前，夜宸恐怕得手忙脚乱一阵子。
但现在……
他只是冷哼一声。
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虚无”意志，从他眉心的【永恒心牢】中涌出，狠狠地，撞了回去！
“在我的地盘上，你，也敢放肆？”
“断头宴”的刀魂，发出一声哀鸣，刀身上的所有光芒瞬间收敛，那只不可一世的竖眼，也乖乖地，重新变成了半睁半闭的，温顺的模样。
它，被彻底降服了。
夜宸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这把刀的力量，比以前，强了十倍不止！
现在的它，才配得上“断-头宴”这个名字。
“影。”他看向那个如同影子的女人。
“属下在。”
“一年了，天庭有什么动静？”
“回主上，”影的声音，依旧冰冷，“天庭在东荒的搜寻力度已经减弱，似乎将重心，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她递上了一份卷轴。
正是小夭放在石门前的那份，关于“天命之战”的情报。
夜宸展开卷轴，一目十行地扫过。
“天命之战……”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彰显统治力？选拔天才？”
“呵呵，一群篡夺者，也配谈‘天命’？”
他抬起头，看向中州大陆的方向，眼神幽深。
“也好。”
“我正愁，该送一份什么样的‘回礼’，给天庭那帮老杂毛。”
“这场所谓的‘天命之战’，倒是个不错的，舞台。”
他收起卷轴，对着所有人，下达了他出关后的，第一道命令。
“目标，中州。”
“我们去，给他们所谓的‘天命’……”
“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