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蓬莱峭壁时,簪花正蹲在山洞前磨冰刃。玄冥倚着石壁看她,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她发间,冰簪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三千年某个雪夜,她跪在师父灵前时鬓角的霜花。
“在想什么?”玄冥忽然开口,声音被晨雾浸得有些湿润。
簪花手腕一顿,冰刃在青石上划出浅痕:“在想师父若还在,会不会准我们……”话未说完,就见洞口的石台上凭空多了个紫砂药罐,罐口飘出熟悉的药香——那是师父生前最爱的“凝神散”。
她猛地抬头,只见晨雾中缓缓走出一道青影,鹤发童颜,手持藜杖,正是她过世多年的师父。
“师父!”簪花手中的冰刃“哐当”落地,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想扑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指尖穿过师父的衣袍,只触到一片冰凉的雾气。
“傻丫头,哭什么。”师父的声音温和依旧,目光扫过她与玄冥交握的手,落在她发间的冰簪上,“这枚‘碎星簪’,还是我当年从极北冰原给你寻来的,如今倒真成了定情信物。”
玄冥上前一步,将簪花护在身后,掌心的酒樽印记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师父的残魂正借由时空裂隙的余韵显现,每一刻都在消散。“前辈,”他沉声开口,“晚辈玄冥,恳请您准许我与簪花……”
“准许?”师父忽然笑了,藜杖轻点地面,石台上的药罐飘到簪花面前,“你可知她眉心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簪花一怔,伸手抚上眉心。那道疤痕自她有记忆起便存在,师父总说这是“命定之印”,却从未细说来历。
“三千年轮回,她为救你,在第七百二十一个时空引动了‘冰魄禁术’。”师父的声音渐渐缥缈,晨雾中浮现出破碎的画面——雪山之巅,簪花浑身是血,将最后一缕冰魄渡入玄冥心口,眉心裂开猩红的伤口,而他正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魔纹爬满整个眼眶。
“那一次,她魂飞魄散,是我用半块龟甲护住她最后一丝残魂,才换得你后来的‘逆咒’重聚。”师父看向玄冥,目光复杂,“你可知‘醉生劫’真正的劫数,从来不是时空牢笼,而是你们这对‘清醒的醉者’?”
玄冥的血瞳骤然紧缩。他想起时空漩涡里,簪花仰头饮尽冰索凝成的酒液,玉珏化作光流涌入酒勺时说的那句“接纳所有可能”——原来她早已知道,每一次轮回的重逢,都意味着一次撕心裂肺的别离。
“师父……”簪花哽咽着,“您是不是……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曾以为,让她断情绝爱,才能避开这生生世世的苦。”师父叹了口气,藜杖上的铜铃轻轻晃动,“可看到你们在虹桥集市上,她为你买糖炒栗子时眼里的光,我忽然懂了——所谓‘命定’,不是躲不开的劫,而是心甘情愿的选择。”
晨雾开始消散,师父的身影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簪花一眼,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冰簪与步摇上,唇角扬起欣慰的笑:“那支‘海晏河清’步摇,配碎星簪正好。以后……替我好好看着这人间烟火。”
话音未落,青影彻底融入晨光。石台上的紫砂药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簪花眉心的疤痕——那道三千年未愈的伤口,竟在瞬间淡去,只留下浅浅的印记,像一枚冰雕的星子。
“师父他……”簪花抬手抚摸眉心,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玄冥握紧她的手,掌心的酒樽印记与她眉心的星印同时亮起微光。他低头,在那枚浅疤上印下一吻,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他说,让我们替他好好看着人间烟火。”
远处传来九幽的嚎叫,大概是灵猴又偷了它的冰酪。源源的笑声混着海风飘来,带着烤虾的焦香。簪花忽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那是三千年轮回里,第一次为圆满而流的泪。
“走了,”她拉起玄冥的手往山洞走,发间的步摇叮当作响,“该回去烤虾了,不然九幽又要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