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刻,荣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赖大气喘吁吁、带着狂喜变调的嘶喊,如同破锣般撞破了死寂:
“圣旨!圣旨到——!!!宫里来人了!大小姐……大小姐封妃了!!!元春姑娘封妃了!!!”
“轰——!”如同平地起惊雷!整个荣禧堂瞬间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炸开了锅!
“什么?!”贾母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因激动而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元春……我的元春……封妃了?!”
王夫人脸上的怨毒和惨白瞬间被狂喜和不敢置信取代,她“啊”地尖叫一声,竟激动得晕了过去,被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扶住。
贾赦也忘了地上的刀和刚才的恐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是巨大的狂喜和茫然:“封妃?元春封妃了?哈哈!哈哈!天佑我贾府!天佑我贾府啊!”
邢夫人、薛姨妈等人也纷纷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和狂喜的笑容,纷纷向贾母道贺。荣禧堂内瞬间从地狱变成了狂喜的海洋,方才的剑拔弩张、血腥杀气,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恩宠冲得七零八落,无人再顾得上角落里那对沉默的男女。
贾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幕荒诞的众生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讥诮。他转身,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落在黛玉苍白失神的小脸上。他伸出手,想替她拂去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最终,他只是低低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别怕。等我。”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那八名如同影子般的黑衣少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喧嚣与虚伪交织的荣禧堂。背影挺拔,决绝,如同出鞘后归于寂静的利刃。
黛玉怔怔地望着他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贺喜声浪,眼前却只有他最后那坚定而温柔的眼神,还有那句沉甸甸的“别怕。等我。”。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紧握的滚烫温度。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鬓角他方才想触碰的地方,一滴冰凉的泪,无声地滑落。
圣旨降临,元春封妃的泼天富贵与荣耀,如同金粉般瞬间将整个贾府涂抹得流光溢彩,掩盖了所有的阴影与不堪。大观园的筹建如火如荼,府中上下都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与忙碌之中。荣禧堂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流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潇湘馆内,恢复了往日的清寂。只是这清寂里,多了一份刻意的疏离和挥之不去的沉重。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一日日沉默下去,坐在窗边望着竹林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心里焦急万分。那日荣禧堂的情景,她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姑娘为了护着瑛三爷,自污清名,跪地求情,最后还被他强行拉起来……那份情谊,那份委屈,还有那句“不再踏入潇湘馆半步”的承诺,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姑娘心上。
“姑娘,喝盏燕窝粥吧?您这几日又清减了。”紫鹃捧着温热的瓷盏,轻声劝道。
黛玉摇摇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声音轻飘飘的:“放着吧,没胃口。”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素白的丝帕,那帕子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紧握的力道和温度。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扑棱棱”声响,伴随着几声短促而粗嘎的“呱呱”声。
黛玉和紫鹃都诧异地抬头望去。
只见窗外那株老梅树的枯枝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通体乌黑、羽毛油亮的大鸟!它体型比寻常乌鸦大上一圈,眼神锐利,歪着脑袋,正用那双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内的黛玉。最奇特的是,它的一只爪子上,似乎牢牢抓着一个……用油纸仔细卷成的小小圆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