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寒气如丝如缕,悄然漫过每一寸空间。
姜兰的心中,更是一片彻骨的寒凉。
她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缓缓离开了祠堂,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孤寂。
阮玉萱见此情景,心瞬间被揪紧,她深知自己对不起姜兰,心中满是愧疚,于是连忙跟了上去,生怕姜兰有什么想不开的。
此时的方沛萍,刚挨了几个板子,屁股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她双腿发软,连站稳都成了奢望。
她急忙招手,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和急切:“玉萱,赶紧来扶一下娘!!”
阮玉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无奈:“你让你嬷嬷扶你吧,我先去看看姜姐姐,这会儿她应该伤心坏了。”
方沛萍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斥责道:“你这个胳膊往外拐的,亏我这么疼你,你这会儿居然只顾着外人??”
“姜姐姐不是外人,”阮玉萱据理力争,“她很快就嫁给我哥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大家是一家人,这会儿怎么能这么说?”
方沛萍冷笑一声,话语中满是嘲讽:“亏你还已经嫁为人妇了呢,连这些人情世故都不懂。说什么一家人,就真把她当一家人了?怎么着,难道你婆婆说你是冷家的人,你就真觉得她把你当做是冷家人了?”
阮玉萱闻言,一时语塞,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她这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些当婆婆的,心里竟是这般想法!!
“你果然还是太单纯了!怪娘之前的时候没好好教你!”方沛萍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阮玉萱冷笑出声,只觉这个后宅,充满了虚情假意与冷漠,她不再理会方沛萍,转身匆匆朝着珍宝院奔去。
一进珍宝院的门,她便看见姜兰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藤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院子里的梨花树。
她快步走过去,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声音里满是愧疚:“姜姐姐,对不住啊......”
姜兰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与哀伤,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住有什么用??”
“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没事……”姜兰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语气,平淡得可怕。
“姜姐姐,你可一定要想开一点。”
“嗯……”
阮玉萱转过身,语气严肃得近乎冰冷:“娄可儿,你一定要盯好你家小姐,要是她出了事情,我可绝对不会饶了你!”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娄可儿忙不迭点头,脑袋点得如捣蒜一般:“我不会让我家小姐有任何事的,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那便好。”阮玉萱神色稍缓,又深深看了姜兰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阮玉萱走后,娄可儿蹑手蹑脚地挪到姜兰身边,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什么:“小姐……”
姜兰缓缓站起身:“给我铺一下床吧,我要歇息了。”
娄可儿心疼不已,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道:“小姐,要是伤心的话你哭出来吧,没事的,这院子就我们两个人。”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娄可儿不再多言,赶忙手脚麻利地去铺床,铺好后又小心翼翼地帮姜兰更衣。
姜兰躺在了床上,盖上被褥,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死水:“后天就是六皇子母妃的寿辰了,到时候我要去参加,你给我准备一套衣服吧。”
王府的无情,如同一把利刃,彻底斩断了她最后的期待。
既然王府如此薄情寡义,那她也不再心存幻想——她只能告到皇上那里。
这等欺人太甚之事,若不闹大,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就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娄可儿恭敬地俯身行礼,“是。”
六皇子的母妃,正是当今的德妃娘娘。
德妃生性恬淡,向来不争不抢,行事极为佛系,在这深宫中,是出了名的温和好说话。听闻每当皇帝心中有烦心事,总爱往德妃宫中去,图的便是那份难得的清静与舒心。
久而久之,宫里上上下下都知晓,德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所以众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对她多有恭敬。
此次德妃寿辰,受邀之人不过是与德妃娘家交情深厚的亲朋好友。
寿宴也并非大张旗鼓、奢华隆重,许多人只是遣人送上贺礼,并未亲自赴宴。
阮才良得了邀请,自然不能缺席。
而方沛萍和阮宜年,因身上带着伤,行动颇为不便,只好作罢,留在家中。
令阮才良意外的是,姜兰竟也提出要一同前往。
他眉心微蹙,面上带着几分担忧,到了府门口时,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兰儿,你平日里最不喜进宫凑热闹,怎的今日反倒要去了?”
“舅舅无需担心,我断然不会做出什么给王府丢脸的事。”姜兰神色平静,语气沉稳,“我与六皇子早已相识,此前他几次仗义相助,还赠予我珍贵的灵芝。此番前去,不过是想着当面向他道谢罢了。”
听闻此言,阮才良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了许多,紧绷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下来 。
在乘坐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阮才良几次三番想找姜兰搭话,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然而,姜兰每次的回应都冷淡至极,寥寥数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阮才良心中清楚,自己此前那桩错事,早已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姜兰的心,想要轻易得到原谅,怕是难如登天。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苦涩与纠结。
一边是无奈,一边是对姜兰的愧疚,这两难的境地,让他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待马车抵达皇宫,阮才良悄悄留意着姜兰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自始至终都紧紧跟在自己身旁,规规矩矩,并未有任何四处闲逛的举动。
见此情景,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也终于相信,姜兰此番确实是真心实意来感谢六皇子的。
姜兰为此次寿宴精心筹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献给德妃娘娘的,另一份则是专门为冷向笛准备的。
冷向笛接过姜兰递来的礼物,顿时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喜色。
他轻轻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玉笛,通体晶莹剔透,显然是用上等美玉雕琢而成。
他忍不住将笛子放在唇边轻吹,霎时间,悠扬悦耳的乐声流淌而出,那声音通透婉转,宛如天籁,仿佛只有天宫之中才能听闻这般仙乐。
“姜小姐费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不过……比起这笛子,我更想……”
冷向笛话未说完,祝以寒便坐着轮椅,在侍从的推动下匆匆赶来,远远地就激动地高声喊道:“六皇子!”
冷向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随即换上一副礼貌的笑容,温和地回应道:“祝小姐。”
祝以寒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姜兰轻轻摇了摇头,转而关切地问道,“祝小姐,你的伤好多了吗?”
“好多了。”祝以寒说着,便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冷向笛,眉眼弯弯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快看看。”
冷向笛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祝小姐,你该不会是搞错了吧?今日是我母妃的寿辰,若是送贺礼,交给翠儿便是。”
他口中的翠儿,正是德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你母妃的那份我早就送了,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
冷向笛反问了一句:“为何?”
祝以寒一时语塞,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眼见冷向笛摆明了不想收下这份礼物,她只好讪讪地将礼物收了回来,强笑道:“六殿下不想要的话,那就算了。”
冷向笛见祝以寒毫无离开之意,于是疏冷地说:“我先去拜见母妃,二位尽兴游玩。”
话音落下,他便微微颔首示意,转身离去。
祝以寒望着冷向笛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眼底满是失落与委屈,喃喃自语道:“本来今日我爹都不让我来,我偷偷溜出来,结果六殿下……”
姜兰见状,轻轻伸手拍了拍祝以寒的肩膀,“我早说过,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何必执着于一人?莫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祝以寒苦笑着摇头,重重叹了口气,眉间尽是哀愁:“这些日子在府里,我也反复这般劝自己,可心里就是放不下。”
她顿了顿,强打起精神,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奇怪,今日怎么没瞧见阮世子?他没来吗?”
“没来。”
祝以寒眼睛一亮,拉着姜兰的手:“那正好!咱俩好好唠唠!”
另一边,阮才良在德妃的景宫里,便在人群中瞧见了几个战场上的老战友。
重逢的喜悦瞬间让他笑容满面,几人热情地相拥寒暄,叙说着分别后的种种。
临走前,他下意识地朝着姜兰的方向望去,只见她与祝以寒相谈甚欢,见状,他稍稍放下心来,不再多做停留,跟着老战友们一同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