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艰难坐起来,只是很轻的动作,身边的周尔襟就睁开了眼,视线落到她这边。
他修长的手臂略抵着床垫,坐起来捏眉心,让人感觉冷漠的时候,真正说出来的声音却温和:
“不舒服?”
虞婳被他说话声音震了一下,他看起来挺凶,但事实上没有那么难接近:“没有。”
她凑近了一点周尔襟:“你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睡的啊…”
他嗓音略哑但冷静,闭着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嗯。”
虞婳想起自己不知道多少点的时候,好像想要周尔襟陪着: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睡得不好?”
“相反。”他终于睁开还有些惺忪的眼睛,那种极静的定力远强于平时,因刚起床而无遮无拦,镇定平静看着她,
“是这周我睡得最好的一晚。”
他不笑,神态也不算太软和,虽然他说的话让人忍不住心生旖旎,虞婳想靠近他,也会有点不好怎么说。
可能周尔襟早上比较难说话吧。
她也会有点起床气的。
她默默自己摸索着要爬下床,一只大手却从后面捞住她的腰,紧接着另一只大手也伸过来,两只手齐握着她的腰身,有力地直接把她放到地面上。
还没有立刻松开,她落地后的确有点一下脑部供血流不过来,有点头晕。
她差不多缓过来之后,周尔襟的手才松开。
“现在能走吗?”他问了一句。
她不解:“能啊。”
他不死心,又问:“需要我陪着你洗漱吗?”
虞婳秉持自己自立自强的本性应他:“我可以自己洗漱。”
周尔襟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温声:“等会儿一起吃早餐。”
“好。”
但虞婳自己洗漱的时候,正在看最近的邮件,一条信息跳出来。
虞求兰:“结了婚,登记过,你自己早点考虑孩子的事,夫妻关系没有你想象的牢靠,嫁给周家事实上的独子,周家的父母不可能不催你生,别每一步都要人催你。”
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又死寂地犹如一片落叶慢慢往下飘,回到她熟悉的地平线。
出来吃早餐,周尔襟给她倒热豆奶,但没怎么和她说话。
快吃完了,他才突然道:“这几天先跟我睡,可以吗?”
她抬头,对上周尔襟视线,他的视线如一片深绿幽静的湖面,她看不穿他沉静之下的想法。
她试探着:“那我是能自由进出你房间吗?”
周尔襟视线不移,却婉拒她:“我去你房间睡,你介意吗?”
“为什么?”虞婳有点不明白。
他收敛看她的视线,用银勺将天鹅绒酱抹在司康饼上。
一会儿,虞婳才听见他的声音:“我房间有一些东西,你不能看。”
他说话姿态淡然,虞婳顺势想到,应该是什么机密文件吧……
但转而又想,不能让妻子看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有他还没清理完的前女友的东西?
她自己心里想着,却又没有说出来。
周尔襟长指勾住咖啡杯耳,徐徐慢慢地端起来,在沉寂中,喝下一口。
为袒护他说出来会让人愕然的感情,没有说给她听一个字。
而此刻的庄周公馆亦在吃早餐。
陈问芸有意道:“昨天哥哥的订婚宴你怎么走得这么早?”
周钦一直在玩手机,闻言,划手机屏幕的手略微停了下来,片刻,漫不经心笑着:
“有事。”
陈问芸看着二儿子的脸,眼神沉然,看上去又略带笑意,直接问:“什么事比你哥哥订婚还重要?”
周钦依旧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有朋友约我去跳伞。”
陈问芸闻言,却没有训斥什么轻重不分,只是让佣人拿蛋糕给他,依旧笑眯眯:
“这样啊,跳伞那么辛苦,要补充补充能量哦。”
却反而让人觉得无人托底,不疏不近。
周钦问了一句:“好像没什么结婚的气氛,这桩联姻是您和虞家父母的意思吗?”
陈问芸当然否认:“你哥哥是自由恋爱啊,很早的时候想过为你哥介绍门当户对的,但你哥不喜欢我们安排。”
自由恋爱。
周钦没有当着父母的面嘲笑她那些滑稽动作,却再最后帮她一次,似无意道:
“看虞婳昨天脸色不好,不是生病就像被迫结婚,没什么看头我就出去了。”
没想到陈问芸和周仲明面面相觑。
陈问芸想了想,还是道:“嗯……婳婳这段时间身体是有点不好,我和你爸等会儿打算去春坎角看看她。”
周仲明完全状况外:“你要去吗?按理来说是你嫂子,别让小虞感觉被忽视。”
意识到父母可能知道虞婳生病,周钦停了看着手机的视线。
和陈问芸对视了一眼,他不咸不淡道:“我还有事,等会儿再去。”
虞婳那边,自然是没想到周家父母会来,她刚吃完早餐,准备找点事干。
就见管家快步走向门口。
主门一开,陈问芸和周仲明有说有笑走进来。
陈问芸一看到她就笑起来:“哎呀婳婳,在和哥哥吃早餐呐。”
说着,掏出叠好的手帕,轻轻给她擦干净唇边的豆奶印,做她妈妈都没有为她做过的事。
虞婳愣了一下,陈问芸挽着她的手:“陪我去花园坐坐,看看你的小猫怎么样了。”
虞婳看了一眼周尔襟。
没想到陈问芸也知道小猫的事,而且也尊重她的经历,称呼这本来属于她的莲花为小猫。
虞婳有点动容,内敛地应陈问芸:“好。”
进了花园,两个人坐在鸟巢秋千上,陈问芸忽然轻轻握着她的手:“伯母知道你生病了。”
虞婳略讶。
但随即想到,对男方家长来说,她得了病,可能是极负面的印象,让男方父母觉得膈应。
没想到周尔襟会说给他父母听,他一向办事极周到的。
她已经准备好要听一些“苦口婆心”的话。
却听见陈问芸说:“虽然结了婚,但你这几年都不要怀孕,也不要考虑生育,怀孕会导致激素和平时不一样,很可能重新增生。”
虞婳讶异地看着她。
陈问芸却满眼都是宽容与慈爱。
虞婳迟疑着:“我妈还提到叫我早点提上日程。”
“你妈妈不知道你生病了,也是我们照顾不够,让你在妈妈那里好好的,在我们这里就生这么一场大病。”陈问芸却为虞求兰说话。
也始终温温柔柔:“你不告诉她,是很顾及伯母和你妈妈的关系了,伯母反而要谢谢你。”
她没想到是周尔襟的父母和她说这种话。
叫她不要生育。
恍然间,她好像也拥有了曾经羡慕周尔襟有的东西。
陈问芸还哄她:“伯母以前也得过这种囊肿,那个时候手术没现在那么成熟,割了十几个出来,疼得伯母好几个月都睡不了觉。”
“听说你割了六个,是六六大顺,比伯母吉利。”
虞婳莫名其妙微微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