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求兰却冷漠地质问:“是不想带,还是带不回来?”
“你什么意思?”虞婳没心思和她兜圈子。
虞求兰站在楼梯上看着她,漠然得仿佛楼梯下不是她的女儿:
“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
什么都没做的虞婳微微蹙眉。
虞求兰的质问又至:“谁让你和周钦不清不楚的?”
如有琉璃碎裂。
虞婳站在楼梯下看着虞求兰,一个字都没说,亦没问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这样突破界限,无边的控制欲她已经体验多年。
虞求兰对她的眼神失望透顶:“一个养子而已,没股权没身份,如果这件事让周家知道,你把两兄弟玩得团团转,尤其如果周尔襟知道,这婚事就作废了。”
虞婳反问:“你是不是把周家捧得太高?”
“你何德何能嫁给周尔襟,我问问你,自己还不知检点。”虞求兰叫她回来,本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虞婳丝毫不反驳,声音不高不低,甚至很平静顺着她说:
“你就很知检点,家里这个是不是我亲爸你自己知道。”
她抬步就要往外走。
虞求兰平静的声音有了起伏:“站住!”
刺耳的话还是在背后跟上虞婳,句句都是对她的讽刺:
“你一点都比不上你姐,你姐姐永远都不会对我说这么难听的话。”
虞婳回头。
外面的光线透过落地花窗照射进来,寒冷白光照得她本来玉白的肤色都更冷峻,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线下透明淡泊到似乎根本没有感情和颜色。
她目光冷漠:“我本来就和她不一样,我还活着,她早死了。”
虞求兰本来高高在上平静无波的脸,瞬间煞白。
虞婳去玄关把自己的鞋子换好。
一个二十几年前就死去的人,在她出生前就离开的人,却噩梦般反复缠绕在她耳边二十多年。
好像她只是为了弥补大女儿的死亡,才出生的替代品。
但凡她和大女儿不一样就是叛逆。
可她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想和一个早早就死掉的死人争优劣。
虞求兰从楼上下来,虞婳刚穿好鞋准备走。
一巴掌险些甩到虞婳脸上,幸好虞婳躲得快,否则脸上必定要留红印。
虞婳已经习惯一提到那个死掉的姐姐,虞求兰就容易动怒。
似乎她永远不可以挑战姐姐的权威。
虞婳甩开她的手,波澜不起道:“还想这桩联姻继续下去你就别闹来闹去,我最讨厌你的这些情绪化,我和谁谈过恋爱是我的事,你保住你从周家乞讨的东西就好。”
她说完,没有看虞求兰的脸色,直接打开门出去。
外面还是白天,晚霞很浅,只几抹锦色。
虞求兰没有跟上来,虞婳只觉得幸好。
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还以为订婚前,父母会像她看过的诸多影视作品中一样,起码在这种时刻奉献出一点似真似假的温情,都不需要掉眼泪,只是演得像是珍爱的女儿出嫁一样。
是她妄想了。
甚至于连婚前送给她什么家传的首饰,或是给她承诺、财物傍身都无,也没有给一点经验给她。
在她懂事以前,她都以为自己是被疼爱的,觉得只要自己表现得天真可爱就可以得到父母宠爱。
原来得到的不是宠爱,只是觉得她这样像那个活泼开朗的姐姐,所以移情给她。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演过开朗贴心。
好像在哪里,她都是可替代的。
她没走出多远,就收到虞求兰的信息:
“你以为陈问芸是什么好人?她从赌场混出来的,她天天对你笑眯眯的,好像什么都不懂,如果真让她知道你和养子不清不楚之后又想嫁给她亲儿子,就算结了她都会让你离。”
“你还给养子送头盔,如果不是偶然听陈问芸说起,我去俱乐部查,我都不知道你还和养子不干不净。”
虞婳觉得眼睛痛,直接熄灭手机。
她知道,周尔襟和她结婚,除了对她有好感,大概率也还是有年纪到了她也合适的原因。
陈伯母以后万一施压,这桩婚事的走向她都不确定。
但她独自走出不远,一辆路过身边的车对她鸣笛两声。
她抬头看,是辆不认识的车,但仔细看了一眼,才看见前玻璃之下,周尔襟正单手扶着方向盘看她。
仍算明亮的光线侵入,高挺眉骨落下的阴影让他眼眸看上去格外沉静深然。
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虞婳开门上车,尽力不将自己不好的情绪带给情绪以外的人:
“怎么突然来了?”
周尔襟注意到她泛白的嘴唇,以往她每每生气,都不会说出来,但她气血不够,一生气嘴唇就泛白。
以前她在的时候,他特地请中医来家里,说是为他来的,但给所有人都看过一遍,包括她。
他才知她动不动嘴唇泛白其实是生气。
但他不说:“听见你说要回家,提前结束了工作来接你。”
温润低沉的声音继续道:“有些事,说不定阿姨也要叮嘱我。”
他沉稳平和的声音让她本来憋闷的心脏放松了些许。
周尔襟刻意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从半山下来,绕着海边兜圈,让她散心。
虞婳也在明知他开了空调的时候,还是打开车窗吹风。
周尔襟也不出声,让她能自己调节。
但绕过一处海滩,虞婳忽然开口:“周尔襟,你介意我以前喜欢过周钦吗?”
本来慢行的车变得更慢。
已经降临夜色的海边,人声遥远传过来,棕榈树下的车道上。
周尔襟听见她重复问了同样的问题,对她方才的遭遇有所猜测,依旧平静道:“我不介意。”
虞婳却有种要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极少有的情绪外泄:
“你不用因为怕影响我们之后的关系,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周尔襟转过头来,在暗色中定定看着她:“我不介意。”
他眼神太笃定,笃定到一点犹豫都没有。
那眼神她从未在多数时候都温和的周尔襟眼里见过。
像是要大力摁着她的心脏,让它不再乱跳,强迫她正视他的目光以感觉到他的真实想法,不要再误解他。
她的心猛地像被地震一击。
他如何介意?
只是和她这样坐在一起,对他来说都是极难得的幸福,他想永远继续下去,即便明天死了也没关系。
他堕入这场长达八年的单相思中,在其中煎熬不已从未放弃。
他比所有人都更爱她,舍身忘己,死心塌地。
可她分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