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尔襟的视线微微下落,他平静走过来,俯身坐在了床边,伸手。
宽大温暖的手掌拢上来那一刻,她完全在对方掌握之中,盈了他满掌,而他掌根紧紧按着她的伤口。
哪怕他看上去并不是用了很大力,也远远比她自己摁得紧很多。
她能确信伤口不会再流血。
她不敢去看周尔襟表情,低头看见他掌握着她胸的手,骨节微隆,手指长而清瘦,在阳光下手背纹路清晰,比女人的手稍微糙却有男人味。
她没被这样拢着过,一时间自己都不知要把视线往哪看,手不自觉握了握旁边的被角。
日光透过白色窗帘射入室内,空中似乎能见微小尘埃,夏日近午带有微燥的淡热,哪怕在有空调的室内,她也感觉到了那股干燥清温的浮热。
他摁了很久,虞婳大概能确信不会再流血了,她看着前面的电子时钟,有些羞耻又难为情:
“可以了…哥哥。”
他声音温柔从后面传来:“好了?”
“嗯。”
男人的手轻轻松开,她也失去被托举的力量,重新微微落下一点,回到原来的弧度。
甚至有种难言的空虚感,她都被自己的感觉羞耻到,愣在原地一秒。
周尔襟帮她梳理头发,她才勉强缓一下,但身体还是泛着热浪。
他极有耐心帮她把有点打结的头发梳开,虞婳甚至感觉像个孩子一样,坐在病床上任他整理,他太仔细太认真,她都不敢去想一些旖旎的事。
人家一心帮她,她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穿刺结果是不是要等好几天?”她试图找点话题。
他的声音从她背后低震,极有安全感的低音共振频率:“等会儿就能看到,不用那么久。”
她意外了一下。
“不是要等一周吗?”她之前搜的帖子都说要等不少时间。
周尔襟不提,只言简意赅:“我们不用。”
也是…
周尔襟询问:“怎么了,担心?”
她有点不自觉想往他身上靠:“嗯。”
但周尔襟好像没感觉到,她也不好意思主动靠过去。
她准备默默往原来位置挪回去的时候,周尔襟从背后抱住她,胸膛极有力支撑起她失力的后背,手臂横过她腰身,手掌握住她的侧腰。
“我能抱你吗?”他声音又温和响起。
让她想起他早上和她说话的语气,与和别人说话语气差距之明显。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被推动了。
她很轻很绵地应:“嗯。”
周尔襟收拢手臂,把她抱在怀里,知她术后应该会麻醉失力。
她把头轻轻靠在他颈侧和肩膀上。
像一对心意相通的爱人,好似她也爱他,对周尔襟来说,是不知可以持续多久的一场美梦。
她也爱他。
只听起来就似一场幻境。
他轻轻拨弄她被压住的头发,虞婳不知怎么的,有点犯困,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冷调气息,只觉得像回到安全巢穴,不知不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是周尔襟把她叫醒的:“婳婳,起床了。”
她依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五六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看见五六个医生过来会诊,哪怕还没有完全清醒,虞婳心脏往下坠了一下。
是不是很严重…
她一醒,周尔襟就告诉她:“是纤维腺瘤,良性的。”
听见结果,她猛地松了一口气。
有个打头的大概六十岁左右的男医生和蔼笑着问:
“您现在感觉还好吗?”
“还可以。”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对方朗笑,俯身伸出手要和她握手:“虞婳女士,久仰大名,我女儿也是做航空科研的,她可很崇拜您,等会儿拜托您给我签个名。”
看见这么大年纪的老医生姿态俯下,她连忙伸手略握。
老医生笑着:“麻烦您向郭院士问个好,还是十年前偶然见过一面,很久都没联系了。”
虞婳疏于和人打交道,没有一下意识到对方是攀关系,希望借她关系为女儿铺路。
还是周尔襟淡笑一声:“当然。”
就为了黄教授不攀她的关系,他已经提前将黄教授的女儿引荐到别人的实验室。
待黄教授知道,当然不会扒着她去攀她恩师的关系。
她就不会为难,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
周尔襟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声向她介绍:“这是黄教授,乳腺外科的泰斗,这次由黄教授和他的学生对你进行会诊。”
黄教授看起来和蔼可亲,笑眯眯犹如自家祖父。
旁边的中年医生开口:“纤维瘤不算很大,我们现在开会商量出来的手术方案,是微创手术,术后不会有留疤。”
她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是想保住的。
“明天下午可以做手术,当天需要禁食禁水。”
她颔首:“好。”
过了会儿,周尔襟单独和那些医生出去谈论细节。
他回来之后,她有些担心问他:“明天是那个黄教授给我做手术吗?”
“不是,是他的一个学生。”
他看了一眼虞婳的反应,温声解释:“女医生,而且比黄教授的临床经验恐怕丰富很多。”
她松了口气,却觉得奇怪:“但是…怎么不是那位黄教授亲自做?”
他特地请来了,却没让黄教授做。
周尔襟没有刻意躲避让她学这些:“一般爬得比较高的医学泰斗不会再做那么多手术了,多数以科研文章取胜。”
“但中年医生扎根一线,没有担任行政职务,常年在临床不断做手术,熟练度远高于黄教授,像你的这类型手术她做过不下一千台,无一失败。”
虞婳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安排。
他好像很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仰着头看他,俊朗清雅的脸,无一丝过多赘肉,面中的平整度太高以至于克制禁欲到容易让女人有妄念。
被她看着,周尔襟以为她想知道得更清楚:
“黄教授主要是给指导意见,而且黄教授面子够看,之前他是这家医院院长,明天那位女医生只做你一个人的手术,保证不出错。”
明天?
她问:“但明天不是订婚宴吗?”
“是,我和律师以及宴席安排人员确认过,缩短了流程,上午你露一下脸就可以,下午做手术。”
她忽然道:“哥哥。”
“嗯?”他垂眸看她。
她忽然讷讷道:“你好厉害。”
她琥珀色的眼眸似漂亮的宝石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眼神不似作假,是真的这么觉得。
一时间好像看见她小时候,看见他轻易而举将草叶编成小兔子,她愣愣地攀着他手臂,说好厉害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