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对面在做什么,等了几秒,对面才接起来,似乎能听见他略粗重沉缓的呼吸声。
虞婳轻声:“真的喝多了?”
“嗯。”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听筒那边传来。
“想见的是我吗?”她不确定周尔襟白天说的是真是假。
对方带着醉意的沙哑声音响起:“是你。”
“我是谁?”
那头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哑声:“我的未婚妻。”
他声音更低了,好像这句话需要下什么决心才能说出来一样。
但这样沉醉的声音性感到好似热气就喷薄在她耳边,仿佛能见到男人解了领带衬衫微皱,颓丧醉倒的样子。
虞婳站在路边喃喃:“真的醉了。”
“是啊。”男人的声音很慢,似乎失去了控制。
她想到什么,忽然以平静的声音轻轻唤醒对方:
“老公。”
她说出口声音很轻,以试探性语气,说完之后,自己都下意思盖住手机收音筒。
但对面好像安静了,似乎连沉重的呼吸声都没再听见。
虞婳没听见他声音。
夜色浓重,霓虹半明,夜间的道路已经少了许多人。
而那边的周尔襟拿着手机没动,犹如走过千山万水。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叫我?”
虞婳有几分热意爬上脸。
幸好游辞盈刚好提着打包好的茶歇跑上来,追上她:
“婳婳,这袋给你,刚刚那个长得很帅的男的,说想加个你的联系方式。”
虞婳借机脱离这话题,掩饰微红的耳根,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谢谢,好多。”
电话却一直没挂,显示另一边的男人一直听着。
虞婳小声:“你说的是刚刚做汇报那个吗?”
游辞盈提醒她:“不是,是那个做材料方向的,不是有个穿黑衬衫,很高的吗?”
“好像是。”虞婳的声音不高,还捂住收音筒。
但对面听得一清二楚。
游辞盈忽然发现:“你手机怎么是通话界面。”
不知怎么,承认是男朋友或是未婚夫、老公,都有些让人会微赧,她只腼腆应:
“有个朋友找我聊天。”
须臾,游辞盈和她道了别。
“你在哪?”周尔襟的声音依旧松懈,却带一点欲沉的吸引感。
虞婳看着外面的中环高楼,故意骗他:“浅水湾。”
而那边的周尔襟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尖沙咀,却坦然撒谎:“我刚好也在浅水湾。”
一声尖沙咀钟楼凌晨十二点的钟响立时响起。
虞婳:“……”
周尔襟:“……”
她沉默好一会儿,才找到新话题:“醉了就早点睡吧。”
但对面却低声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虞婳微滞,吞咽一下口水,低声说:“你骗人。”
电话被她挂掉,周尔襟大手拢住眼睛和太阳穴,完全卸力靠在座椅椅背。
心脏却仍旧猛跳。
因她那句不在他计划里的“老公”。
他看向手机屏幕,通话记录三分钟。
喝醉了原来真的不能轻易联系她。
虞婳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脚尖无意识划过地面,自己都不觉意,心跳得有点快。
第二天,虞婳一大早就出门。
李畅组的组会九点开始。
她早早就到办公室准备汇报。
其实两人的设计还不太一样,虞婳总结了大量过往经验,模拟了一篇最有可能应用的交规,和evtol适航许可,在多个细节上取中庸之道,数据上也丢进模拟系统跑过很多次。
游辞盈是突发奇想,在电机上做了个优化,其他都用现有的。
游辞盈已经有壮士赴死的心态:“反正他们都孤立我了,我想怎么做都行,现在又不敢骂我,就是不和我说话而已。”
她也知道虞婳的考虑很成熟全面,直接投产都没问题。
开会的时候,李畅一坐上位置,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火气冲了,看了一圈众人:
“这次的设计可以向甲方那边阶段性节点汇报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畅破天荒地看向游辞盈:“小游,你来说一次你这次分层优化定子结构参数的设计方法。”
游辞盈本来在偷偷嚼奶茶里的珍珠,忽然被叫,知道是拿自己抛砖引玉,会被用来狠狠衬托朋友。
但猛地咳嗽了几声后,她努力调整好:“哦那个,通过皮尔森相关系数量化两个量之间的线性关系强度,分别对有限元仿真数据建立模型……”
游辞盈说话声越来越小,心虚到直到汇报完,李畅喝了一口茶:
“可以,你坐着吧。”
本以为会问到虞婳了,没想到李畅就游辞盈提出的分层优化方式开始部署样机实验。
说了大概一个小时。
虞婳想着后面还会提一下她的,但李畅直接散会。
她回到办公室,没吭声,实际脑子里有些混沌。
她对自己的方案还是抱有了很大期待的,不知道是方案不行,还是划伤了周尔襟,所以李畅有意跳过她。
直到快下班,李畅都没来说一句她花了一个多月重构的设计图。
恰好快下班时,收到了期刊编辑发来的邮件,她想好歹有个好消息,没想到一点开,第一句就是“unfortunately(很不幸)…”
拒稿。
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做了半年的研究成果,等待审稿也四个月。
偏偏下午是游辞盈的博士毕业答辩,她不好表现出任何波动来。
晚上谢师宴,她犹如平常一般,和游辞盈一起,早早去帮游辞盈订位置,安排座位和礼物,忙上忙下。
众人觥筹交错笑语不断,虞婳却有点走神。
忽然收到周尔襟的信息:“在忙?”
虞婳简单回复:“有个饭局。”
她附了地址报备。
桌上众人酒酣耳热之际,虞婳出去透气,路过长长的古典走廊,却看见了周尔襟。
他站在不远处,身上倒流着镂空屏风的疏影。
他很高,高到穿着黑色西裤的长腿看起来赏心悦目,远远看来极打眼。
他走过来,似平常话一般无心温声道:“和那个穿黑衬衫的一起?”
“和穿黑西裤的一起。”她轻声应。
周尔襟淡淡笑一声。
虞婳:“你今天不醉了?”
“来见你,不敢是醉的。”周尔襟低声。
虞婳咽了一下口水,明白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却忽然道:“心情不好?”
虞婳一贯以为自己的喜怒哀乐掩饰得很好:“很明显吗?”
“不明显,但我感觉得到。”周尔襟温和。
他忽然轻轻握了握她手腕:“跟我来。”
手腕被男人的大手握住一圈还有余许多,无可钻出,她被带着下楼,进入他的车。
本以为上车要干什么,没想到他拿了一个厚重手套给她。
“这个是?”虞婳不解。
周尔襟却没解释:“把手给我。”
她递出去,周尔襟将手套给她戴上,瞬间一股发热的按摩感传来,她画图画得疲劳的手立刻松懈不少。
舒服得让人喟叹。
但他怎么突然给她这个?
周尔襟替她绑好系带,垂眸认真的样子亦成熟沉稳:“腱鞘囊肿什么时候有的?”
虞婳意外:“什么腱鞘囊肿?”
过了会儿,周尔襟开了后座阅读灯,拿着她的手微微对灯。
她才发现自己手腕有一个小凸起,其实很明显,但她没发现。
周尔襟却能低声说:“比昨天大了。”
她有些微诧异地看向周尔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