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床榻动了动,赵韫那张清如浣雪的脸半遮半掩从棉被里探出来,乌发乖巧贴服在身前,“床已经暖好了,小姐不上来睡吗?”
轻轻柔柔的嗓音像把带着鱼线的小钩子,勾着沈疏微往榻上走。
沈疏微这会才深觉她二哥的话没有说错,赵韫就是个男狐狸精。
赵韫眉眼弯弯,对于沈疏微的冷眼只当没瞧见,很是淑良贤惠地往里避了避,让出一个身位,“天寒地冻,小姐又落了水,若是睡在地上只怕明日该着凉了。”
沈疏微心一横,熄了灯烛,合着外袍躺进去,“我落水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寂静的黑暗中,沈疏微听见赵韫很轻地笑了一声,尔后就是一股热源贴上来。
“小姐恨我吗?”
这张床本就不大,二人肩膀挨着肩膀,两个人的心跳仿佛交织混成一声。
沈疏微想把人推开,但是手已经放上肩头,却蹭到纱布的粗糙,她默默将手收回。
恨赵韫吗,她想她应该是该恨的。
欺瞒,利用,牵扯整个沈家涉险,更是把她当傻子糊弄。
可眼睛一闭上,她想到的却是云袖楼大火,秋日里清甜的秋梨汤,还有失控的吻。
沈疏微把脸转向外侧,“回去把大哥从大理寺放出来。”
“你和太子赵越有什么纠葛我管不着,但沈衡十数年寒窗苦读不能毁在你们二人手里。”
身后人没了动静,沈疏微也不管,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日醒来时,沈疏微入目撞上一片半遮半露的莹白肌肤,再往上就是赵韫含笑的脸。
“醒了?”赵韫勾起沈疏微一缕头发,轻轻捻弄。
沈疏微方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埋进赵韫怀里,赵韫一条手臂还搭在自己腰上,二人姿势亲密无间。
察觉沈疏微脸色变化,赵韫识趣地松开手,说出来的话却让沈疏微想扇他一巴掌。
“许是昨夜天冷,小姐冻着了,后半夜便一个劲往在下怀中钻。”赵韫轻叹了口气,像是被辱了清白被逼无奈从良的小郎君,“小姐是不是该为此负责,毕竟在下的身子——”
沈疏微眼疾手快捂住赵韫的嘴,脸颊泛着薄红,羞怒交加撑起身坐起身看他,“闭嘴。”
赵韫眉梢轻挑,微微张开嘴,湿滑舌尖划过沈疏微掌心。
沈疏微触电般收回手,登时攥紧成拳。
赵韫到底是哪里的狐狸成了精,手段花样百出。
赵韫看到沈疏微的脸色,闷声笑起来,胸膛跟着起伏。
但没笑几声,就转而咳嗽起来,沈疏微眼尖,瞥见他咳出的血沫。
皱了下眉,暗骂了句病秧子,认命地穿上鞋子出去给他和自己煎药。
说来也古怪,昨夜入睡前她身上几处还疼的厉害,睡了一觉起来身上的伤痛减轻许多不说,四肢百骸还萦绕着暖意。
要是说昨晚她是团湿干的棉花,浑身提不起劲,现在她就是团被烘干的棉花,浑身轻盈,舒畅不少。
目送沈疏微出门,赵韫阖上眸子安静躺在榻上,胸腔微弱起伏着。
要不是睫毛还在轻轻打着颤,那真是和死人无异。
沈疏微药才煎好,燕婶子就热情地端着两碗粥过来,还有一碟油汪汪的炒腊肉,“姑娘起的这般早,这是我煮的米粥,你拿去和你家郎君分着吃了吧。”
沈疏微擦净手接过,有些无奈辩驳:“燕婶,里面那个真不是我郎君,我和他——”
“哎呀你们小年轻吗,燕婶都懂。”燕婶朝她使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推着沈疏微进去了。
沈疏微端着托盘进去,见米粥稠厚,那碟腊肉份量也多,知道燕婶是费了心思。
把赵韫那碗粥连同药搁在床头,“起来吃饭。”
赵韫咳嗽着坐起身,沈疏微睨了他一眼,脸色白的像涂了好几层粉,唇瓣亦是毫无血色。
沈疏微眉心轻蹙,认命地给他身后塞了个松软枕头,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要不是她今天身子好多了,赵韫就只能趴着喝了。
赵韫安安静静喝完了一碗粥还有一碗药,又安详地躺了回去,难得没有作妖。
沈疏微觉得他是没力气作了。
自己喝了药休息了一晚倒是好多了,这人倒像是半夜被吸干了精气一般。
沈疏微挂念尚在大理寺的沈衡,有心想回京,但是身边又有赵韫这么个不能挪动的病秧子。
无奈她在青石村休整了两日,期间一日三餐都是燕婶送来。村子里的孩子不知从哪听说,说燕婶家里来了两个容貌精致,和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的人物,一个个赶着来凑热闹。
沈疏微才从村里大夫这抓完药回来,一只脚刚踏进院子就听见房间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燕婶说大哥哥你和那位姐姐是为家中不容逃出来的,是真的吗?”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大着嗓门问道。
赵韫靠着她白日里收拾出来的软枕,嘴角噙着浅笑,“她待我很好,只是她的哥哥并不喜欢我。”
说完,配上他似有似无的叹息和欲言又止,“也是我做的不够好,才——”
这可把那个听故事的小男孩心疼坏了,从怀里掏出块糖往赵韫手里塞,“那位姐姐每天都给大哥哥你熬药,肯定是喜欢你的。”
“是吗?”赵韫轻声。
旁边几个小孩点头如捣蒜。
赵韫轻扯唇角笑了,这一笑亦是把几个孩子都看呆住了。
外面大人没骗他们,燕婶子家住的这个这位公子当真漂亮极了。
沈疏微唇瓣紧抿,进来把骗小孩糖吃的赵韫按回去躺着,又把他手里糖抠出来塞还给那个小男孩,“别听他胡说,都快回去吧。”
几个孩子见沈疏微冷着脸,也不敢再缠着赵韫听他讲故事,乖乖出去。
等人走后,沈疏微横了眼赵韫,“你的人什么时候来接你?”
再由着他待下去,只怕整个青石村都该知道她和赵韫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不急,他们眼下忙着搜寻赵越,应当还要段时日。”赵韫阖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