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浪,如同大地深处苏醒的远古巨兽的咆哮,隔着厚重的岩层和奔涌的冰冷河水,依旧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田翠的耳膜和胸腔上!整个地下暗河通道剧烈地摇晃,头顶穹顶的岩石簌簌落下,砸在浑浊湍急的水流中,溅起冰冷的水花。刺鼻的硝烟和粉尘混合着地下河特有的阴冷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她剧烈咳嗽,冰冷的河水趁机涌入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灼痛。
焚炉!贺兰容华提前引爆了温压弹!他根本不在乎是否还有两分五十秒!他要的是立刻、彻底的毁灭!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在水下形成狂暴的乱流!田翠感觉自己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向洞壁!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岩石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仿佛要彻底散架!她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右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贺兰敏冰冷湿透的衣襟,左手则不顾一切地抠进岩壁的缝隙,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入浑浊的河水!
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
“咳…咳咳…”贺兰敏在她怀中猛地呛咳起来,冰冷的河水从他口鼻中涌出,身体无意识地痉挛着。爆炸的冲击似乎短暂地刺激了他沉寂的生命体征,但也仅仅是回光返照般的抽搐。
浑浊的水流裹挟着爆炸产生的碎石和不知名的杂物,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田翠的左臂伤口在冰冷的河水和剧烈撞击下,早已麻木,但每一次贺兰敏身体的晃动,都牵扯着她后背被爆炸冲击波撞伤的地方,带来钻心的剧痛。失血、失温、缺氧、精神力的彻底枯竭…多重打击如同冰冷的绞索,死死勒紧她的脖颈,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通感中枢状态:严重崩坏(裂纹度:89.7%)。信息处理能力丧失。被动感知模块:间歇性失效。
她颈侧那曾灼热发光的深蓝色纹路,此刻冰冷黯淡,如同干涸的河床。大脑深处一片混沌的剧痛,别说调动通感,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变得极其困难。她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本能——抓住岩壁,抓住贺敏,对抗着要将他们吞噬的冰冷暗流和爆炸余波。
爆炸的轰鸣渐渐远去,只剩下地下暗河永不停歇的、如同呜咽般的奔流声。通道内的震动减弱,但水流依旧湍急冰冷。田翠将贺兰敏的身体紧紧抵在相对凹陷的岩壁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抵挡着主流的冲击。她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河水味道和肺部的灼痛,每一次呼气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贺兰敏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颈窝,冰冷的皮肤紧贴着她同样冰冷的颈侧。他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如同破损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田翠低下头,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他的脸。惨白的脸色在浑浊水波的映照下,泛着死寂的青灰。那双曾深不见底、时而冷酷时而燃烧的黑眸,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冷的水珠。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沉甸甸地压在田翠的心头。她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看着自己死死抓住他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一种荒谬感和沉重的疲惫感几乎要将她压垮。他们刚刚从焚炉的爆炸边缘逃脱,但代价是什么?贺兰敏命悬一线,她自己油尽灯枯,而那个用命换来的坐标…
坐标!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猛地刺入田翠混沌的意识!北纬39°54'21.6\" N…经度116°23'45.3\" E…深度-87.3米…Sector helix-Sigma (hS) - 冷藏单元07…还有那复杂的动态洛伦兹模型…
它还在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在剧痛和混沌的大脑中搜寻那组信息。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尖锐的嗡鸣和仿佛被无数钢针穿刺的痛楚!通感中枢的严重崩坏,让她的记忆如同碎裂的镜子,那组至关重要的坐标信息,变得模糊、破碎、难以捕捉!它像被困在浓雾中的灯塔,光芒微弱,位置飘忽!
“不…不…”田翠发出绝望的呜咽,冰冷的泪水混着河水滑落。她不能忘!死也不能忘!这是摧毁贺兰容华唯一的希望!是她和贺兰敏用命换来的唯一筹码!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如同在泥沼中跋涉,一点一点地在剧痛和混沌中搜寻。她无视身体的伤痛,无视冰冷的河水,将全部心神沉入意识深处那片布满裂纹的废墟。她回想烙印时的痛苦,回想星图模型的光芒,回想鹰隼图腾的搏动…一遍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废墟中叩拜神迹的残片。
时间在冰冷的暗河中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后,在她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一点微弱的光芒,在意识废墟的深处,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亮起!
纬度:39°54'21.6\" N
经度:116°23'45.3\" E
深度:-87.3米
hS-07
核心坐标!虽然那复杂的洛伦兹密钥模型依旧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但最关键的地理坐标和冷藏单元编号,被她强行从崩坏的记忆中重新拽了出来!如同从灰烬中扒出的、滚烫的炭块!
“呼…”田翠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将额头抵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带来的片刻清醒。坐标还在…虽然不完整,但核心还在!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的贺兰敏,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冰冷的、沾满污泥血水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仿佛在虚空中徒劳地抓握着什么。他干裂失血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到几乎无法听清的音节,如同梦呓,又如同濒死者的最后执念:
“…妈…别…别去…地下…室…”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恐惧,瞬间穿透了地下河的冰冷呜咽,清晰地钻入了田翠的耳中!
妈?地下室?
田翠浑身剧震!她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贺兰敏。他依旧双目紧闭,脸色灰败,仿佛刚才的呓语只是她的幻觉。但那份痛苦和恐惧太过真实!这绝不是无意识的梦呓!这指向性太强了!地下室…贺兰家的地下室?难道…和他母亲有关?和那份在古董梳妆台暗格找到的、泛黄的孕检报告有关?那个流产的秘密?难道那个地下室,藏着比“普罗米修斯”更早、更黑暗的真相?
一丝寒意,比地下河水更冰冷,顺着田翠的脊椎爬升。贺兰容华的罪恶,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盘根错节、深不见底!
然而,没有时间深思了!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不寻常的、如同大型水泵启动的低沉嗡鸣声,突然从暗河上游的方向隐隐传来!紧接着,田翠感觉到脚下的水流流速明显加快!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河水瞬间漫过了她的小腿,朝着大腿逼近!
“糟了!”田翠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爆炸!一定是刚才的温压弹爆炸,震塌了某处结构,或者破坏了地下水的平衡!引发了地下暗河的改道或倒灌!这里很快会被彻底淹没!
必须立刻离开!马上!
她顾不上贺兰敏那意义不明的呓语带来的震撼,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贺兰敏沉重的身体往上托了托,让他尽可能高地靠在岩壁上,减少被水流冲击的面积。然后,她松开抠着岩缝的左手,忍着指甲崩裂的剧痛,在冰冷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地摸索着前进的方向。
前方一片黑暗,只有水流奔涌的呜咽声。哪里是出路?哪里能通往生天?通感中枢崩坏,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感知能力,如同盲人行走在悬崖边缘!
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昆虫振翅般的细微声响,穿透了水流的轰鸣,从他们头顶上方、爆炸炸开的某个巨大裂缝深处传来!
田翠猛地抬头!
只见几道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红色光点,正无声无息地从那道裂缝中悄然飞出,悬浮在浑浊空气与水汽弥漫的半空中!光点迅速调整位置,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阵列,冰冷的红色光束如同探针般,瞬间投射下来,精准地锁定在下方浑浊水流中,紧紧靠在一起的田翠和贺兰敏身上!
红光扫描!带着强烈的敌意和冰冷的机械感!
是无人机!贺兰容华的“冥府犬”追猎系统!它们竟然穿透了爆炸的废墟和复杂的地下水系,找到了这里!
田翠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席卷全身!前有不断上涨的冰冷河水,后有如同附骨之疽的致命杀器!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