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倒计时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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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呜——嗡——呜——”
刺耳的、穿透力极强的声呐脉冲，如同无形的巨锤，猛地砸碎了悬崖底部风雨海浪构成的天然屏障！那声音带着某种冰冷的电子质感，尖锐地钻进耳膜，直刺大脑深处，引发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和眩晕。紧接着，两道惨白得如同地狱之光的巨大探照灯光柱，如同天神暴怒挥下的利剑，悍然撕裂了黎明前最浓郁的黑暗和密集的雨幕！
光柱粗暴地扫过嶙峋的礁石、翻涌的黑色海浪，最终，如同舞台追光灯般，冰冷地、精准地定格在礁石缝隙中对峙的三人身上！
强光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视觉！田翠被刺得猛地闭上眼，残留的光斑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本已脆弱不堪的心脏。来了！贺兰容华的“回收队”！他们甚至懒得掩饰，直接用军用级别的声呐和探照灯宣告着碾压性的掌控！
螺旋桨撕裂空气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战鼓，重重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一架涂装着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的中型直升机，如同来自深渊的钢铁秃鹫，在狂乱的风雨中强行稳住姿态，悬停在悬崖外的海面上空！机舱门大开，几个全副武装、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镜的身影清晰可见，手中的自动武器在探照灯下反射着死亡幽光，枪口已然对准了下方！
“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0721’及两名高危人员！请求行动指令！” 直升机上，冰冷的电子通讯声透过风雨隐约传来。
贺兰敏的身体在强光下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依旧没有回头去看那致命的空中威胁，后脑勺上冰冷的枪口和周景明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比头顶的探照灯和枪口更让他感到致命的寒意。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礁石缝隙中那个蜷缩的身影上——田翠。
强光下，她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明显的、不正常的短促和费力，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左臂的枪伤和腰侧的撕裂伤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下，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翻卷着，渗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稀薄的、带着粉色的组织液。最可怕的是她的体温，即使在强光照射下，贺兰敏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冰块般的寒气！这是失温症加严重失血进入休克前期的致命征兆！
她根本撑不到手术台！别说72小时，她现在就可能死在这冰冷的海水里！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贺兰敏紧绷的神经上！一股混杂着暴怒、恐慌和某种更原始冲动的情绪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算计和冰冷面具！
“看看她！” 贺兰敏猛地扭过头，不再顾忌后脑的枪口，朝着周景明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雨水顺着他扭曲的脸庞疯狂流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盯着周景明，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绝望，“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她的伤口在海水里泡烂了！失血超过临界点！核心体温低于32度！呼吸频率只剩每分钟8次！她活不过72小时！她现在！立刻！马上！就会死在你面前！死在你用枪指着我的这几分钟里！”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变调，在螺旋桨的轰鸣和风雨声中显得异常凄厉。他指着田翠，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你要她的肾？还是要她的命？！等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你那该死的任务和正义还有什么用？！”
周景明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贺兰敏那歇斯底里的吼声，以及强光下田翠那肉眼可见、急速恶化的生命体征，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抵在贺兰敏后脑的枪口，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了一下。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卧底和曾经的战地医生，他比贺兰敏更清楚田翠此刻的状态有多么凶险！多器官衰竭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每一秒流逝的都是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头顶的直升机轰鸣声更近了，巨大的气流卷起下方的海浪，冰冷的水雾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机舱内武装人员调整枪械的金属碰撞声清晰可闻，扩音器里传来经过电子处理的、毫无感情的命令声：“下方人员注意！放弃抵抗！重复，放弃抵抗！确保目标‘0721’生命安全！任何敌对行为将导致武力清除！”
武力清除！冰冷的宣告如同死刑判决！
就在这千钧一发、三方力量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即将断裂的瞬间！
周景明动了！
不是开枪！不是退缩！他抵在贺兰敏后脑的枪口猛地移开，快如闪电般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了空中那架盘旋的、带来死亡威胁的黑色直升机！同时，他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钉，狠狠钉进贺兰敏的耳中：
“想让她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他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一块被海浪半淹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布满藤壶和苔藓的巨型礁石根部。
“看到那块礁石底部发蓝光的标记了吗？背起她！冲过去！用你的身体挡住她的要害！安全屋的通道入口就在那里！只认我的活体虹膜！快！”
安全屋！通道入口！
这两个词如同黑暗中的惊雷，瞬间劈开了贺兰敏脑中绝望的混沌！周景明没有放弃！他还有后路！一条能暂时避开头顶死神、也许能救田翠一命的后路！
没有一丝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田翠那复杂至极却不容置疑的“必须救活”的执念压倒了一切！贺兰敏甚至没有去看周景明所指的方向，在枪口移开、命令下达的同一毫秒，他的身体已经如同猎豹般扑向了礁石缝隙中的田翠！
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早已破烂不堪、浸满血水和雨水的丝质睡袍，看也不看，直接撕开！坚韧的布料在他爆发性的力量下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他将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狠狠压在了田翠腰侧那处最严重、还在缓慢渗着粉红色液体的撕裂伤上！
“呃——！” 布料按压伤口的剧痛让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田翠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痛苦的呻吟。
“忍着！” 贺兰敏低吼，声音嘶哑紧绷，动作却毫不停顿。他迅速将布条在她腰腹间缠绕、打结，进行最粗暴但最快速的压迫止血。同时，他有力的手臂穿过田翠的腋下和膝弯，猛地发力，将她整个人从冰冷刺骨的海水和礁石缝隙中抱了起来！
田翠的身体软绵绵的，轻得像一片羽毛，又冷得像一块寒冰。她的头无力地垂落在贺兰敏沾满污泥和血迹的胸膛上，湿冷的头发贴着他同样冰冷的皮肤。
“抱紧我脖子！不想摔死就用力！” 贺兰敏对着怀中意识模糊的人低喝，同时脚下猛地发力，抱着田翠，朝着周景明刚才所指的那块礁石，在齐大腿深的冰冷海水中，在头顶直升机探照灯死死锁定、螺旋桨气流掀起的狂风巨浪中，不顾一切地冲刺过去！每一步都溅起巨大的水花，每一步都暴露在致命的枪口之下！他将田翠的身体尽可能护在自己怀里，用自己宽阔的后背，为她筑起一道脆弱的人肉盾牌！
“砰！砰！砰！”
几乎是贺兰敏抱着田翠冲出去的同一瞬间，周景明手中的格洛克17发出了沉闷而迅疾的点射！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风雨和直升机轰鸣中并不响亮，却带着致命的精准！三颗子弹并非射向直升机上的人员，而是呈品字形，狠狠钻进了直升机下方悬挂的探照灯基座！
“啪嚓！滋啦——！”
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和电流短路的爆响！那两道如同跗骨之蛆般锁定他们的惨白光柱，瞬间熄灭了一盏！另一盏也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光柱变得暗淡不稳，胡乱地扫射着悬崖和汹涌的海面！直升机上传来一阵短促的惊呼和怒骂！周景明用精准的射击，瞬间干扰了对方的视野压制！
“掩护我！” 周景明朝贺兰敏的方向吼了一声，身体如同鬼魅般在礁石间快速移动、腾挪，手中的枪口不时喷吐火舌，精准地压制着直升机舱门处试图瞄准贺兰敏的武装人员！子弹打在礁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石！
贺兰敏咬紧牙关，将怀中冰冷的身躯抱得更紧，几乎是用身体的本能在海浪和礁石间冲刺！冰冷的雨水和海水抽打在他脸上，伤口被咸涩的海水浸泡，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全然不顾！他的眼中只有那块越来越近的、在昏暗光线下隐约能看到底部似乎有一小片微弱、奇异蓝色荧光的巨型礁石！
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他即将冲到礁石根部的刹那！
“唔……” 怀中的田翠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呻吟。她似乎被剧烈的颠簸和伤口的剧痛短暂地刺激得清醒了一瞬。在贺兰敏狂奔的颠簸中，她那只没有被压住的、染血的右手，无意识地、虚弱地抬了起来，指尖触碰到了贺兰敏紧紧抱着她、裸露在外、同样冰冷却因为剧烈运动而青筋虬结、微微颤抖的小臂。
那触感，冰冷与滚烫交织！
就在这一瞬间，田翠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后颈那块如同烙印般的疤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烧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神经！无数混乱、破碎、带着极致高温和恐惧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这剧痛和指尖滚烫皮肤的触感，强行冲入她混沌的意识！
冲天的火光！比任何一次记忆碎片都更猛烈！火焰不再是背景，它吞噬了一切！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视野里只有跳跃的、贪婪的橙红色！
浓烟！滚烫的、带着有毒气味的浓烟，呛得她无法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滚烫的触碰！ 一只滚烫的、沾满汗水和某种粘稠液体（是血吗？）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细小的手腕！那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和此刻她指尖触碰到的贺兰敏手臂的温度，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撕裂的吼叫！一个少年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火焰燃烧和房屋倒塌声中，撕心裂肺地在她耳边炸响：“跑！别回头！跳！活下去——！”
惊鸿一瞥！在浓烟与火焰交织的缝隙中，在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向破碎窗口的瞬间，她艰难地、模糊地看到——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滚烫的手的上方，那个少年沾满烟灰和血污、因痛苦和用力而扭曲的脸庞旁……另一只手里，紧紧抓着的，似乎不是空手！
那是什么？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那东西的顶端……在燃烧？！像是一截……木棍？不！是火把？！少年贺兰敏，手里举着一支燃烧的火把？！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田翠濒临崩溃的意识中轰然炸响！巨大的震惊和更深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不知道这记忆碎片是真实还是濒死的幻觉，但那股强烈的冲击感让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手指死死抠住了贺兰敏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她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贺兰敏近在咫尺、沾满雨水和泥污的下颌线上，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皮肤上，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充满了惊骇欲绝的质问：
“火……火把……” 她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当年……你举着的……是……火把吗？”
轰——！
贺兰敏狂奔的脚步，在距离那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礁石根部仅剩一步之遥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骤然僵死！
田翠这微弱却石破天惊的质问，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他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怀中的田翠更加惨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急切、暴怒、恐慌、决绝——在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近乎崩溃的、深不见底的惊骇和痛苦所取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连头顶直升机的轰鸣、周景明的枪声、海浪的咆哮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抱着她的手臂，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这致命的停顿间！
“噗！”
一声沉闷的、肉体被穿透的异响！
一颗从直升机上射下的流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钻进了贺兰敏因为瞬间僵直而暴露的右侧肩胛骨下方！
“呃啊——！” 巨大的冲击力和撕裂般的剧痛让贺兰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猛地向前踉跄！他抱着田翠的手臂瞬间失力！田翠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从他怀中滑脱，重重地摔向冰冷浑浊的海水和尖锐的礁石！
“田翠！” 周景明的惊怒吼声和贺兰敏绝望的嘶吼同时响起！
而那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礁石根部，在田翠身体摔落的震动中，一块苔藓覆盖的石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幽深的洞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尘埃气息的空气，从洞口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