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洛阳宣平门废墟。刘备勒住卢龙驹,眼前的铜人残骸斜倚在断壁间,右臂仍保持着“指天划地”的姿势,掌心凹处积着雨水,映出三人一骑的倒影。关羽下马用偃月刀敲击铜人脚踝,发出空哑的回响:“大哥,这铜人竟比张角的祭坛还高。”
阿蝉的琉璃珠在刘备怀中发烫,仿佛感应到同类的召唤。他摸出珠子对准铜人瞳孔,却见西侧废墟突然腾起蓝焰——正是张梁密信中“天枢”方位。张飞握紧蛇矛:“准是董卓的伏兵!”话音未落,蓝焰中走出个灰衣人,腰间悬着与阿蝉同款的琵琶。
“阿蝉小姐,别来无恙。”灰衣人摘下面罩,露出左颊的北斗刺青,“家主命我送来‘地动仪’残图。”阿蝉身体微震,指尖在空中划出“震卦”手势:“你是‘天璇’?”灰衣人单膝跪地,呈上羊皮卷:“洛阳九宫,铜人属‘天枢’,地动仪‘龙首’在‘天权’,唯有二者共鸣,方能开启机关。”
刘备展开残图,见上面用朱砂标着“永和三年”字样——正是张衡地动仪制成之年。阿蝉摸索着铜人掌心纹路,忽然惊呼:“这是《太初历》的星图!使君,将琉璃珠按在‘角宿’位置!”刘备依言而为,只听铜人体内传来齿轮转动声,左眼竟缓缓睁开,露出中空的暗格。
“小心!”关羽挥刀劈向突然袭来的弩箭,却见暗格里掉出个青铜匣子,匣盖上刻着“太公阴符”四字。张飞抢步上前要开匣,阿蝉突然喝止:“且慢!地动仪未启,必是陷阱!”她从灰衣人手中夺过残图,指尖在“天权”方位反复摩挲,“这里用了‘鱼腹丹书’密法……”
废墟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数百名“董”字旗士卒将废墟团团围住。为首将领正是李傕,金错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刘备,你盗掘先帝遗物,罪证确凿!”他抬手示意,士卒推出被绑的卢植——老人的竹鞭已折为两段,血迹浸透官服。
“恩师!”刘备向前半步,被关羽死死按住。卢植却抬头望向铜人,嘴角泛起血迹:“玄德,还记得我教你的《考工记》吗?铜人‘左足履癸,右足履午’,此乃‘水火既济’之象……”话未说完,李傕挥刀砍向其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阿蝉突然将琉璃珠掷向铜人右眼。珠子嵌入的瞬间,铜人右臂轰然转动,掌心积水如瀑布般砸向李傕军。张飞趁机杀出,蛇矛挑飞三名士卒。刘备抢至卢植身边,老人用最后的力气将竹鞭断节塞给他:“去天权阁,找……”
“卢中郎!”刘备抱住气绝的老人,环首刀插入地面,刀柄震颤如他剧跳的心。阿蝉摸索着靠近,指尖触到卢植掌心的血字——“袁”。她忽然抓住刘备手腕:“使君,卢中郎是被袁术的人暗算的!方才李傕的弩箭,用的是汝南袁氏的‘梅花袖箭’手法!”
“杀!”关羽的偃月刀劈开李傕的金错刀,刀光映出对方眼底的惊恐。李傕拨马而逃,却被张飞蛇矛勾住后心,摔落在铜人脚边。刘备按住要补刀的周仓,从李傕怀中搜出密信——竟是袁术写给董卓的“借刀杀人”之计,落款处盖着“受命于天”印。
“原来北斗盟里的最大暗桩……是袁术。”刘备攥紧密信,听见阿蝉在身后调试琴弦。这次她弹的是《薤露行》,曲调却混着《十面埋伏》的杀伐。灰衣人忽然单膝跪地:“阿蝉小姐,家主请您回甄府——”话未说完,咽喉已被袖箭刺穿。
阿蝉摸到灰衣人手中滑落的玉佩,上面刻着“甄”字却裂为两半。她忽然冷笑:“假‘天璇’,真董卓细作。”刘备扶她起身,看见铜人掌心的积水已化作血色,顺着“癸午”纹路流向正北——正是天权阁方向。
寅时正,天权阁废墟。月光透过穹顶破洞,照见中央的地动仪残骸,八条龙首只剩三个完整,其中“西方龙”口中所含铜珠竟与阿蝉的琉璃珠大小一致。张飞将卢植的竹鞭断节插入龙首眼眶,只听“咔嗒”一声,龙嘴张开,掉出卷帛书。
“是《太公阴符·兵势篇》!”关羽接过帛书,却见首页写着“得此书者,需斩北斗七星”。阿蝉的指尖突然剧烈颤抖,她摸到龙首基座刻着“张陵”二字——正是五斗米道创始人。刘备恍然大悟:“张角的‘太平道’,根本是借张衡、张陵之名惑众!”
“使君快看!”裴元绍指着穹顶破洞,客星竟与天权星连成直线,形成“北斗冲日”之象。阿蝉将琉璃珠放入西方龙口中,地动仪突然发出轰鸣,八条龙首同时转动,在地面投出完整的北斗星图。刘备将《阴符》置于图中“摇光”位,帛书竟自动展开,露出夹层里的血字:“袁术私藏传国玉玺,在寿春城南七星台。”
“啪!”殿外传来玉佩碎裂声。众人转头,见甄俨扶着门框,玉冠歪斜,手中碎玉正是今早刘备见过的“北斗盟”信物。他嘴角淌血,显然中了毒:“袁公路……好狠的计……”话未说完,倒地气绝,手中紧攥着半片带血的盟书。
刘备拾起盟书残片,见“袁”字血印旁有甄俨的密笔:“司南镜在寿春”。阿蝉忽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在他掌心快速敲击——这是摩斯码的“速退”。他刚要下令,天权阁穹顶突然坍塌,碎石如雨般落下。关羽挥刀劈开坠石,众人趁机冲出废墟。
黎明时分,洛阳城东。刘备回望熊熊燃烧的天权阁,怀中的《阴符》发烫,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点燃。阿蝉的盲眼映着火光,指尖无意识地拨弄断弦:“使君,卢中郎的竹鞭断节……”她摸到鞭中藏着的玉片,上面刻着“汉贼不两立”五字,正是卢植的遗训。
张飞扛着蛇矛,矛尖挑着李傕的“董”字旗:“大哥,现在咋办?回冀州还是追袁术?”刘备摸出卢植的竹鞭,断节处露出的竹芯竟与司南镜的磁石共鸣。他抬头望向客星方向,见其光芒已盖过天权星,宛如悬在乱世的一盏明灯。
“去寿春。”刘备翻身上马,环首刀指向东南方,“既然北斗盟里藏着这么多鬼蜮伎俩,那就让我亲自去七星台,会会那偷藏玉玺的袁公路。”阿蝉摸索着爬上马车,琵琶中掉出张泛黄的纸页,上面是母亲的字迹:“阿蝉亲启:洛阳铜人,乃汝外祖所铸……”
车队行进时,东方既白。刘备看见路边有百姓在掩埋尸体,其中一具穿着黄巾军衣甲,手中紧攥着半块饼。他心中一痛,忽然勒马下令:“停下。把咱们的干粮分一半给百姓。”张飞挠头:“大哥,咱们还要赶路呢……”
“就按我说的办。”刘备望着渐亮的天空,客星已隐入晨光,却在他眼底留下永不熄灭的星火。或许正如卢植所言,真正的兵书不在铜人腹中,而在这万千黎民的饥饱之间。当他将最后一块粟饼递给啼哭的孩童时,远处传来晨钟——寿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