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死寂。
黑色的伏尔加如幽灵般驶入四合院,车灯撕裂黑暗,将院中每一张惊恐的脸照得惨白。
车门开。
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落地,没沾染半点尘土。
张西范下了车。
他怀里抱着熟睡的妹妹,另一只手,牵着嘴唇紧抿的张西烽。
他的脸上没有煞气,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让整个院子的人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冷。
王铁山紧随其后,像一尊移动的铁塔,将已经吓得失禁的一大妈和脸色煞白的聋老太太,从车上粗暴地拖拽下来。
“噗通。”
两人被扔在院子中央,像两条离了水的死鱼。
“张西范!”
三大爷阎埠贵扶着门框,壮着胆子,色厉内荏地喊。
“你深更半夜这是要干什么!老太太她……”
张西范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分毫。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那两个女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院中那个最年长、也曾最有威望的男人身上。
一大爷,易中海。
“易师傅。”
张西范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
易中海的身体剧烈一颤,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院子中央。
“张……张科长……”
“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
张西范的视线终于从易中海的头顶,缓缓下移,与他对视。
“所以,我喜欢定规矩。”
他抬了抬下巴。
王铁山上前一步,声音如炸雷,宣读着这个院子新的“天条”。
“张科长新规第一条!”
“院内,禁绝闲谈,禁止串门,禁止搬弄是非!违者,保卫科喝茶一周!”
“第二条!”
“各家门前,不得有任何杂物!每日检查,不合格者,打扫全院厕所三天!”
“第三条!”
王铁山的声音陡然变得森然,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任何人,不得靠近、议论、惊扰张科长家人!”
“违者……”
“死。”
一个字。
院子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不是规矩。
这是刻在所有人头骨上的戒律!
张西范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看着抖如筛糠的易中海。
“易师傅,你觉得,这规矩怎么样?”
“好……好……”易中海的牙齿都在打架。
“好就行。”
张西范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
“不过,好规矩需要一个好的管理者。”
“你当一大爷这么多年,把院子管成了禽兽窝,出了一个冒名顶替的杀人犯,还出了一个合谋绑架的毒妇。”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
“你觉得,你还配当这个一大爷吗?”
易中海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
“从今天起,你不是了。”
张西范打断了他。
“另外,厂里通知,你的八级钳工资格,因思想腐化、治家不严,被撤销了。”
“去后勤烧锅炉吧,那里清净,适合你养老。”
轰!
八级钳工!
他一生的荣耀,他所有的尊严,就这么被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碾碎!
“不——!”
易中海发出凄厉的哀嚎,跪在地上疯狂磕头,额头血肉模糊。
“张科长!我错了!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您……”
张西范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觉得吵。
王铁山一脚踹在易中海的下巴上。
“咔嚓。”
世界,清净了。
易中海捂着脱臼的下颚,像一条死狗,被拖回了屋里。
张西范的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已经吓得快要缩进墙缝里的,三大爷阎埠贵身上。
“阎老师。”
阎埠贵一个哆嗦,差点当场跪下。
“在……在!”
“从今天起,这个院子,你来管。”
张西范淡淡道。
阎埠贵先是一愣,随即被巨大的狂喜砸得头晕目眩!
“我?”
“对,你。”
张西范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记住三条规矩。”
“谁犯了,你记下来,直接报给保卫科。”
“办得好,你的位置就坐得稳。”
他凑近了一点,声音轻得只有阎埠贵能听见。
“办不好……”
“我就把你的算盘珠子,一颗一颗,塞进你的喉咙里。”
阎埠贵的笑容僵在脸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委以重任。
而是被套上了一条,随时能勒死他的绞索。
“是!是!张科长您放心!”他点头如捣蒜,“我一定……一定把院子管好!”
“很好。”
张西范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一条会算计,更懂得恐惧的狗。
做完这一切,他才抱着妹妹,牵着弟弟,在全院人那敬畏神明的目光中,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
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
“哥……”张西烽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神无比复杂。
那个在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神,此刻正用最温柔的动作,给妹妹盖好被子。
“睡吧。”
张西范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冷意。
“天,塌不下来。”
“有哥在,就永远也塌不下来。”
他安顿好两个孩子,转身,再次推门而出。
门外,黑色的伏尔加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无声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张西范坐进后座,闭上了眼睛。
王铁山坐上副驾,请示道:“科长,这两个人……”
“送她们去该去的地方。”
张西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让她们把‘夜枭’从成立第一天起的所有事,都吐出来。”
“吐不出来,就帮她们吐。”
“是!”
王铁山的心脏狠狠一跳。
他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
张西范睁开眼。
那双眸子里,所有的温情都已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去和平里。”
“福寿堂。”
伏尔加在夜色中穿行,没有一丝声音。
车子停在和平里胡同口。
这里是四九城最阴暗的角落,藏污纳垢。
“你们在外面守着。”
张西范推开车门,独自一人走进了那条如同巨兽咽喉的巷子。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他的背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巷子尽头。
“福寿堂”三个字的招牌在夜风中摇晃,像在招魂。
铺子关着门。
张西范没有走正门,他绕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