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张科长……”阎解成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张西范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不远处紧闭的急诊室大门上,沉声问道:“医生怎么说?”
阎解成和阎解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惧。
阎解放咽口唾沫,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气声说道:“刚才一个护士出来,跟嫂子说,医生说许大茂他。”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变成嘴唇的蠕动。
“说什么?”张西范眉头一皱。
“说那一棍子,劲儿太大了,角度也也太刁了。”阎解放吓得脸色发白,凑到张西范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好像有一颗爆掉,说是没用了。”
“轰!”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张西范还是觉得很意外。
没用了!
这三个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傻柱这一棍子,不是简单的故意伤害。
这是直接把许大茂给废!
是把人家的根给断了!
这祸,闯得已经不是滔天那么简单!
这个时代以儿子为重,以后代为重,现在许家里就许大茂一个儿子,许大茂结婚之后,娄晓娥还没怀孕。
张西范的脸色一变。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三根烟,递给阎家兄弟一人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地吸一大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一圈,才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刚毅的脸庞显得愈发冷峻。
他看一眼还在崩溃痛哭的娄晓娥,知道现在问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转向阎家兄弟,声音低沉而冷静:“你们俩,知道许大茂他父母家住哪儿吗?”
阎解成和阎解放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阎解成答道:“知道是知道,他爹妈好像是住在南城根儿那边的一个小院里,不过离咱们这儿可不近,得有十几里地呢。”
“十几里地?”张西范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五毛的纸币,递到阎解成面前。
“这不是帮忙,是办事。”张西范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们俩,现在就骑车去一趟。把这边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许大茂的父母。找到人,把话带到,这一块钱就是你们的辛苦费。”
阎解成和阎解放的眼睛,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一块钱!
要知道,现在工厂里的一级工,一个月累死累活,工资也就三十出头。
这一块钱,够他们俩在外面吃好几顿肉包子!
刚才还满脸的惊恐和不安,瞬间就被一种叫做“划算”的情绪取代。
“张科长,您放心!”阎解成一把接过那两张纸币,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拍得“啪啪”响。
他挺直腰杆,脸上哪还有半分犹豫:“我们保证把话带到!南城根儿是吧?我们熟!保证一个字不落地告诉他爹妈!”
“快去快回。”张西范点下头,没再多说一句。
“得嘞!”
阎解放也来精神,推一把阎解成:“哥,走啊!还愣着干嘛,咱赶紧的,早去早回!”
两兄弟像是被打鸡血,一溜烟地跑出走廊,那股积极劲儿,仿佛不是去报丧,而是去领赏。
张西范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将烟头在墙上摁灭,扔进垃圾桶。
他走到还在长椅上抽泣的娄晓娥身边,坐下来,隔开一个人的距离。
“嫂子,别哭了。”他的声音放缓一些:“现在哭解决不了问题。事情已经发生,得想接下来怎么办。”
娄晓娥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充满血丝和绝望。
她看着张西范,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医生怎么说?后续治疗,还有……赔偿问题,这些都要考虑。”张西范说得很直接。
他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残忍,但事实就是事实,必须面对。
“赔偿?”娄晓娥像是被这个词刺痛,她忽然尖叫起来:“我不要赔偿!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傻柱偿命!他毁了大茂!他毁了我们家!我要他死!”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疯狂。
张西范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娄晓娥,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
他站起身。
“你先在这里守着,等许大茂的父母过来。我去处理一下傻柱那边的事。”
娄晓娥没有回应,只是抱着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发出的呜咽。
张西范走出医院大门,跨上自行车。
初夏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燥热,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许大茂家要傻柱偿命。
这事儿,彻底闹大。
他心里清楚,傻柱那一棍子下去,打掉的不仅仅是一颗“蛋”,更是许家延续香火的希望,是一个男人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根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事赔偿能解决的,这是血仇。
傻柱被关进派出所,按法律程序走,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甚至造成严重残疾,判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但许家会善罢甘甘休吗?
绝对不会。
以许大茂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和他父母对这个独子的看重,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傻柱在牢里把牢底坐穿,甚至……让他把命抵上。
而傻柱那边呢?
聋老太太那个糊涂蛋是指望不上。
唯一能说上话,能代表何家的,就只有一个人——何雨水。
还有一个远在保定,几乎跟家里断联系的何大清。
张西范叹口气。
这个烂摊子,必须得让何家自己人来扛。
他能做的就是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让事情摆在明面上,按规矩来。
不然废掉人家后代的希望,这个时代的人,可是有血性,直接和你兑换全家。
他脚下猛地用力,自行车链条“哗啦”作响,朝着何雨水所在的学校方向,疾驰而去。
他必须赶在许大茂父母闹到四合院、闹到轧钢厂之前,让何雨水知道,她哥,到底闯下多大的祸。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自行车停在中学校门口,张西范把车锁好,径直走向传达室。
“同志,我找一下何雨水,我是她家院里的,有急事。”张西范递上一根烟。
传达室的大爷接过烟,打量他两眼,看他一身干部着装,气度不凡,也没多问,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摇把子电话。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蓝布学生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清秀女孩,从教学楼里快步跑出来。
正是何雨水。
“张大哥?你怎么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吗?”何雨水看到张西范,脸上带着一丝意外和不安。
张西范领着她走到操场边的树荫下,避开来往的人群。
“雨水,你先别慌,听我说。”张西范的表情很严肃,“今天早上,你哥跟许大茂打架了。”
何雨水一听,眉头就皱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又打架?是不是又因为秦淮茹?他怎么就……”
“这次不一样。”张西范打断她的话,声音压得很低,“你哥下手太重,把许大茂打进了医院。伤得很重,非常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