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范也不拦他,看着傻柱风风火火地出了院门。
他知道,这傻柱的驴脾气上来,但也正是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才能逼出他真正的本事。
这顿饭,既是考验,也是他递出的橄榄枝。
没过一会儿,傻柱又回来,手里家伙什儿可就齐全。
一个油乎乎的布袋子,里面叮当乱响,看样子是他的专用厨刀、锅铲、大勺之类,每一样都透着久经沙场的油润光泽。
另一只手还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几个小瓶小罐,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估摸着是他自己珍藏的调料。
“你这儿,连块像样的案板都没有。”傻柱一进屋,就开始挑剔,把布袋子往那张旧桌子上一放,哗啦啦倒出一堆家伙事,几把厨刀寒光闪闪,一看就是常年精心打磨,保养得极好。
他又打开小篮子,献宝似的拿出几个小瓶:“看见没?这可是我托人从南边弄来的特级香料,还有这酱油,是前门老字号的头抽,金贵着呢!就你那橱柜里摆的,那是刷锅水吧?”
张西范也不恼,只是笑着点头:“是是是,柱子哥家底厚,见识广。今儿就全看您的,让我开开眼界。”
“哼,算你识相。”傻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但眉宇间的得意却藏不住。
他麻利地挽起袖子,拿起那块五花肉,又仔细看了看肉的纹理和肥瘦层次,嘴里嘀咕:“这肉倒是不错,可惜让你放这半天,鲜气跑了点。得赶紧拾掇,不然糟蹋好东西。”
他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把张西范家那个小煤球炉子生得旺旺的,又指挥张西范:“去,给我打盆清水来,再找块干净抹布,要快!”
张西范依言照做,心里却在琢磨,这傻柱虽然嘴臭脾气犟,但对食材和厨艺的这份认真劲儿,倒是难得。
傻柱这边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他那把跟他多年的大片刀,在他手里简直像是活了一样,只见刀光翻飞,起落之间带着一股劲风,“笃笃笃”的声音密集如雨点,却又富有节奏。
那块五花肉,在他手下,转眼间就皮肉分离,肥瘦各处。
切肉片,薄如蝉翼,灯光下几乎透明,码得整整齐齐;
切肉丁,大小匀称,颗粒分明,宛如一颗颗小石子。光是这手起刀落的利索劲儿和精准的刀工,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张西范站在一旁看着,眼神深邃了几分,心中暗道:这何雨柱,果然名不虚传,单凭这手刀工,在京城饭庄里当个掌勺的都绰绰有余,李副厂长想动他,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彻底服软。
很快,锅在旺火上烧热,傻柱先从自己的油纸包里抠出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猪油,“刺啦”一声下锅,油脂的香气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就弥漫开来孔。
紧接着,葱段姜片蒜瓣下锅爆香,那股子呛人又勾魂的香味,更是猛地一下,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集体造反。
张西范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点头。
这傻柱,确实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能在轧钢厂食堂站稳脚跟,还有那么点名气。
就这架势,这手艺,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傻柱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他时而手腕一抖,大铁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锅底的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老高,将锅里的食材完全包裹;
时而抓起旁边小罐里的秘制调料,手指翻飞间精准地撒入锅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旁人难以模仿的独特韵律感。
红烧肉的甜香率先逸散出来,带着焦糖和酱油的复合气息;
紧接着是回锅肉的浓郁酱香,混合着豆瓣和蒜苗的辛辣;还有一道素炒时蔬的清香,在大鱼大肉的间隙中带来一丝清爽……
几种不同的香味开始混合,交织,越来越浓郁,像一只只无形的手,从张西范家的小厨房里伸出去,飘飘荡荡,很快就笼罩整个中院。
这年头,肚子里普遍缺油水,谁家要是炒个鸡蛋,那香味都能引得半个院子的人伸长脖子张望。
更何况傻柱这可是实打实的硬菜,用的还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那香味更是浓烈得化不开!
最先被吸引过来的,是院子里那帮半大孩子。他们刚刚结束下午的“疯玩”,正准备回家,鼻子比狗还灵,闻着这股霸道的肉香,一个个跟小野猫似的,循着味儿就摸到张西范家门口。
“哇,好香啊!”一个小脑袋探进来,眼睛瞪得溜圆,口水都快从嘴角咧到下巴。
“是肉!肯定是肉!我闻到红烧肉的味儿了!”另一个孩子吸溜着鼻子,使劲往里瞅,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门缝上。
几个孩子挤在门口,伸长脖子,踮着脚尖,一个个馋得不行,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院里其他几户人家的大人,也被这经久不散的香味惊动,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或者干脆走到院里。
“嚯,这是谁家啊?这么大动静,做什么好吃的呢?这肉味儿,也太冲!”
“听声音像是新来的那个张科长家,刚才我可瞧见傻柱拎着他那套宝贝家伙进去!”
“傻柱?他不是跟张科长不对付,还被停职吗?怎么还上赶着给人家做饭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
“啧啧,这肉香味,少说也得一斤肉打底吧?这年头,能这么吃肉的,真阔气!这张科长刚来就这么大排场?”三大爷阎埠贵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琢磨着能不能找个由头过去看看。
议论声,孩子们的吵闹声,还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让这个平日里还算安静的四合院,一下子热闹得跟过节似的。
就在这时,两个瘦小的身影也一阵风似的从院门口跑进来,正是张西范的弟弟张西烽和妹妹张西梅。
他们俩刚从外面玩耍回来,一进院子就闻到这股浓郁得能把人魂儿都勾走的肉香,两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顿时像被点亮的灯泡一样,亮了起来。
“哥!哥!”张西梅人还没到,清脆的声音先传进来,带着孩子特有的兴奋和急切,“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是不是有肉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