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瓦房内弥漫的血腥和疯狂。白炽灯泡炸裂的玻璃碎片在积水中闪着微光,混合着呕吐物和失禁的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黄三蜷缩在翻倒的桌子底下,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双眼翻白,口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怪响,显然精神彻底崩溃了。
疤脸刘口吐白沫,四肢间歇性抽搐,如同离水的鱼。
矮壮汉子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裂出血,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
其他几个混混要么昏死,要么如同没头苍蝇般在黑暗中撞墙。
林建国拄着柴刀,大口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冲刷着额角的血痕和军装上的污渍。
脑中的眩晕感和针刺般的剧痛尚未完全消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江湖风浪的汉子也感到一阵心悸。
林墨那台“收音机”弄出来的动静,太邪门了!这已经不是“妖风”,简直是“妖法”!
他强压下翻腾的胃液,眼神如同冰锥,扫过这群彻底废掉的仇敌。
杀意未消,但看着黄三等人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再补一刀似乎都显得多余。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了院墙外压抑的咳嗽声。
“林墨!”林建国心头一紧,再顾不得屋内的狼藉,转身冲出瓦房。
院墙角落,林墨蜷缩在破渔网堆里,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他怀里的“红星”收音机外壳裂开了一道缝,几缕青烟从里面冒出,散发着一股焦糊的电子元件气味,显然已经彻底报废。
他嘴角挂着新的血痕,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灵力透支而不住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声。
强行催动那台未完成的“矿机”,榨干了最后一丝灵力,更严重地牵动了被血丹冲击的伤势。
“撑住!”林建国蹲下身,一把将林墨架起,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
他能感觉到林墨身体的冰冷和虚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我们走!离开这鬼地方!”
他架着林墨,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滂沱大雨中,迅速消失在雨幕和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身后那间如同鬼屋的瓦房,在电闪雷鸣中,只剩下绝望的嘶吼和疯狂撞击墙壁的闷响,成为这个雨夜青山镇最诡异恐怖的注脚。
林建国没有回镇郊的落脚点。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他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带着林墨七拐八绕,来到镇子最北边靠近河滩的一片荒废芦苇荡。
这里有几间早年看鱼人留下的、早已破败不堪的窝棚。他选了一间相对还算完整、能勉强遮雨的,将林墨安置在铺着干芦苇的土炕上。
“待着别动!”林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再次冲入雨幕,过了约莫半小时才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滴着水的破麻袋。
他先从麻袋里掏出那台报废的“红星”收音机,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到窝棚角落,用柴刀在地上飞快地挖了个深坑,将收音机里那些镶嵌着“玉碎”的核心电路板、刻着奇异纹路的特制线圈、以及几块已经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矿石碎片,一股脑儿全埋了进去,仔细踩实。
接着,他又从麻袋里拿出几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几件干净的旧衣服、一包火柴、一小瓶高度白酒、一包粗盐,还有几个硬邦邦的杂粮饼子。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破布裹着的小包,里面是今天“收获”的那三枚还带着泥的“光绪元宝”和那对小巧的龙凤金镯子。
“吃点东西。”林建国把杂粮饼子掰碎,塞到林墨手里,又打开白酒,“喝两口,暖暖身子,压压惊。”他自己也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惊悸。
林墨勉强吃了点饼子,冰冷的身体在白酒的刺激下稍微回暖。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目调息,努力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枯竭的灵力。
每一次运转《太玄基础炼气诀》,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丹田内那点可怜的气旋几乎溃散,比刚得到传承时还要不如。
强行催动超出能力的符箓和“矿机”,加上血丹的反噬,对他的根基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你…”林建国看着林墨惨白的脸和紧皱的眉头,欲言又止。
他想问那台收音机到底是什么妖法,想问那半颗差点要了他命的“红石头”又是什么,更想问那个关于未来、关于病床的可怕画面。
但看着林墨虚弱的样子,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和前所未有的郑重:“黄三那帮人…废了。
动静太大,镇上肯定瞒不住。我们得离开青山镇,避避风头。”
林墨睁开眼,看着林建国眼中深深的忧虑和决断,点了点头。他现在的状态,根本经不起任何盘查。“去哪?”
“往南。”林建国目光投向窝棚外依旧磅礴的雨幕,“去邻县,我有个远房表舅在那边乡下,人可靠。
等风头过了再说。”他顿了顿,拿起那枚“湖北省造”银元,在手里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东西,还有那镯子,到了地方能换钱。加上我们之前攒下的…够撑一阵子。”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如同惊弓之鸟,躲在破败的窝棚里。
林建国白天冒着雨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时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正如他所料,河滩废仓库的“集体中邪”事件成了青山镇最爆炸的新闻!
各种离奇的说法满天飞:河妖索命、厉鬼复仇、雷劈中了邪窝…甚至惊动了县里。
有人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公安去了现场,把神志不清的黄三、疤脸刘等人抬走了。镇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而诡异。
林墨则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时间,不顾伤势,全力运转炼气诀疗伤。
他惊喜地发现,腰腹间那道暗红色的胎记,在经历了血丹冲击和血脉激发后,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它不再仅仅是应激时才发热,而是持续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温热气息!这股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效果远超他自身调息!
“这胎记…果然不简单!”林墨心中振奋。
他尝试着主动引导这股温热气息融入灵力运转,虽然过程依旧艰涩痛苦,但修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对灵气的感知似乎也敏锐了一点点。
这意外的发现,成了他黯淡前景中的第一缕微光。
第三天傍晚,雨势稍歇。林建国带回一个沉甸甸的背包,里面除了干粮和水,还有两张去邻县的长途汽车票,用的是假名。
“今晚就走。”林建国语气坚决,“风声太紧,再待下去要出事。”
趁着夜色和雨后泥泞,两人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然离开了藏身的芦苇荡,踏上了前往汽车站的小路。
林墨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在胎记热流的滋养和林建国的搀扶下,勉强能够行走。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夜幕下沉睡的青山镇,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是他时空之旅的起点,也是他第一次与年轻的爷爷并肩战斗的地方。未来,他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