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絮一身素白长衫,顾烨城一眼看出是他十三岁守孝期的旧衣。
十五六岁的年纪堪堪赶上顾烨城十三岁的身量。
汪淼“柳风絮,今日学堂...发生钱袋失窃的丑事,劳你来一趟是因钟良说那钱袋是他上学路上拾得,当时你在场,我问你,钟良此言是否属实?”
“钱袋.....?”
柳风絮认真思索着
“今日我去医馆的路上,确有偶遇钟良,可我未曾瞧见什么钱袋,许是我没注意到....也可能?”
柳风絮前段话带给了钟良希望,后半句让他跌入深渊。
“柳风絮,你撒谎,你明明看见了,你肯定看见了......”
钟良抢步去拽起柳风絮的领襟,柳风絮大惊失色。
“钟良,你放开,你发什么疯!!”
柳风絮不去扯开钟良的手,反倒攥紧自己的胸前衣襟。
程乾和叶朗离得近,上去拉开了钟良。
柳风絮白着脸慌忙掖严实自己的衣襟。
“安静!”
汪淼的戒尺敲打的啪啪响,令混乱的场面稍安。
柳风絮眼眶通红
“你我虽一个村子住着,可没有往来也不相熟,不过偶遇,不经意间瞥一眼罢了,你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又如何给你做证!”
史赫冷笑,事不关己的闲散,看着眼前的闹剧。
“钟良!”
汪淼呵斥起钟良毫不客气。
“你该知道,若史公子告你,衙门宣了判,这盗窃污点记录在册,你便没了科举的资格,书院也留你不得......”
钟良脸色灰白,全身抖擞
“不,不,不..........”
“人证物证具在”
史赫语气悠哉
“想必县尊大人明察秋毫,定会公允判决,还我一个公道.....”
钟良惊惧,仓皇间腿软直接跪下,他拽着史赫的衣摆央求。
“史公子,求求您,您再想想肯定是在外面丢了钱袋,别.....别告我,我没....我真没偷,求您....好好想想.....”
“放肆”
史赫拽回自己衣摆。
“一个贱民的脏爪子敢本扯公子的衣裳”
他凑近钟良嘴角讥拧。
“你是说,本公子昏了头,记差了,反倒冤枉了你吗?”
“不,不敢,史公子,只要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做什么都可以”
钟良只顾哀求,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在科举之路面前,他不配要脸面。
“哦!你都不承认偷东西,别人还以为我冤枉你呢?钟良--”
史赫离得近,直直的望着钟良。
瘫跪在地上的钟良,怔愣下,他埋下了泪流满面的脸
“对不起,史公子,我...不该偷你的钱袋,是我鬼迷心窍,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史赫愉悦大笑,俏皮带恶劣。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会记错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直起身,仿佛很是宽容大度。
“早承认不就完了,本公子也不是那小气的人!总之钱财追了回来,我也无甚损失,暂且放你一马也可以,我这刚来,打打闹闹多不好。嗯?哈哈哈哈”
钟良浑身湿透,猛松一口气,瘫软在地。
学子们面面相觑,眼含意味深长。
陆卓文感叹“好大一出戏,咱书院可好些年没出这么热闹新鲜事儿了”
顾烨城想起在边沙时,只为少挨一次打,他毫不犹豫跟个普通军士下跪,为了多吃一口饭,他可以..........。
“人,总得学着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
气节!尊严!衡量衡量该舍就舍了....
徐凡心看着瘫跪在地的钟良,不知该感慨还是同情,人性本就复杂,一念之差,命运就会调转方向,走向不知名的前路。
‘吱呀----’
学堂门被推开。
简蝶舞一身红色连帽斗篷,玉立门口,凛冽寒风从她两侧鼓鼓灌入。
原来,不知不觉间雨早就下大了。
倒春寒的风雨冰冷刺骨,简蝶舞身后站着许多手拿厚实衣物的学子家人,淅沥沥的雨滴拍打着花色各繁的油纸伞。
学子们纷纷起身恭腰见礼。
“夫人日安”
已经到了晌午吃饭时间,‘天’字班学子迟迟没出来,家人们不便打扰,只焦急站在门口等待。
同样站在外面的简蝶舞见里面没了声音,推开了门。
钟良转头,许久未见简蝶舞,她依旧年轻美丽,华光耀目,县尊夫人,穿的戴的无一不精贵,被娇养的像个穿花彩蝶,自由又绚烂。
反观自己,无妄之灾下被剥去尊严,钟良低头埋脸,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汪淼裹紧衣物离了堂,学子有涌出去的,家人们有涌进堂内的,穿衣的穿衣,打伞的打伞,嘘寒问暖声此起彼伏。
简蝶舞领着小丫头进到堂内,伸手将灰蓝大氅给陆卓文披上。
“早上还大日头,无端起了那么大的风,就知道你仗着年轻,定是学堂里穿的最薄的....”
陆卓文低头矮身,让后娘给他穿大氅,习惯性嘴贫。
“哪有,是顾烨城穿的最薄,他穿了个夏衫,风度翩翩啊哥,嘿嘿嘿....”
说着欠欠儿的去戳顾烨城。
顾烨城没理他,先给徐凡心套好斗篷,这会儿正给自己系着大氅。
花满栀笑着接话。
“你俩一个样儿,谁也别说谁,今儿早上我就看北边那云不对,让烨城和凡心穿厚些吧,没一个听的。”
“眼见着风雨都起了,这不!还得我跑一趟.........”
简蝶舞笑着跟好姐妹聊起来“太冷了,一会儿去我家吃饭..........”
顾烨城穿好了去看徐凡心,那人正拉着柳风絮说话呢。
“风絮”
徐凡心神经比较粗,可他对着经常出状况的柳风絮就习惯性多观察两眼。
“你没事儿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吓着了?”
柳风絮轻轻摇头,眼尾瞧了眼钟良。
钟良沉默的由母亲杨氏给他套上旧棉袄,杨氏斜乜着简蝶舞,嘴里念念有词,听不大清,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钟良瞥见柳风絮的目光,回望中,眼里啐满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