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大厅山呼海啸的声浪如同沸腾的岩浆,被厚重的防火安全门“哐当”一声彻底隔绝在外。沈昭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灵,凭借着前世刻在骨子里的、对这座华丽牢笼每一个角落的记忆,在迷宫般错综复杂、光线昏暗的后台通道中疾速穿行。她避开喧嚣的庆功区域——那里正弥漫着香槟泡沫的虚假欢腾和胜利者的喧哗;她像阴影般绕过那些被张曼紧急指令驱动、正加强巡逻、眼神如鹰隼般警惕扫视着每一个“可疑人员”的安保——他们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绷紧了神经。最终,她从一个堆满废弃清洁工具、散发着刺鼻消毒水和浓重霉味的偏僻小门,侧身无声地挤了出去。
冰冷、污浊、带着浓重垃圾腐臭和劣质油烟味的空气,如同粘稠而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她,将她从舞台的幻梦中狠狠拽回现实。这里是光鲜舞台最肮脏、最不堪的背面——后巷。昏黄的路灯被厚厚的油污包裹,光线扭曲变形,如同垂死者的瞳孔,勉强照亮堆积如山的、渗出不明馊水的黑色垃圾袋,散发着恶臭的、污秽横流的垃圾桶,以及几只被惊动、弓起背脊、发出威胁性低呜的野猫。
**紧绷到极致、濒临断裂的神经,与刚刚被180天澎湃生命力强行灌注、如同枯木逢春般焕发生机的新躯壳,在此刻形成了剧烈的、撕裂般的冲突!**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太阳穴!翻江倒海般的反胃感猛地从胃部直冲喉咙!她眼前发黑,金星乱冒,脚步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粗糙、布满斑驳涂鸦和油腻污垢的砖墙,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肮脏的墙面滑落,最终**跌坐在**一个散发着浓烈、令人作呕的馊水气味的**垃圾桶旁**。黏腻冰冷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裤脚,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视野中央,那行巨大的、散发着浓郁幽绿生命光芒的数字 **【544天 23:59:58】** ,在污浊不堪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清晰而诱人,如同沙漠旅人眼前的海市蜃楼终于化作了甘泉。180天!实实在在的、被攥在手心的生机!不再是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股近乎荒谬的、想要放声狂笑的冲动在胸腔里疯狂冲撞、膨胀!** 她咧开嘴,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破碎的、如同老旧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像是搁浅在滩涂上的鱼,贪婪而徒劳地汲取着这污浊的空气。**笑着笑着,冰凉的液体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决堤般滚落——不是悲伤,不是喜悦,是这具在经历了连续八天极致紧绷的算计、透支、游走在生死钢丝上的躯壳,骤然被这股强大的生命力暴力“激活”时,产生的、完全失控的生理性泪涌!** 她猛地抬起那只沾满灰尘、地面污渍和垃圾桶馊水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抹向自己的脸颊!动作粗暴而狠戾,仿佛不是在擦拭脆弱的泪水,而是在擦拭一件刚刚沾染了致命毒液的武器!指关节在冰冷粗粝的水泥墙面上摩擦,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锐痛!皮肤瞬间被蹭破,渗出细密的血珠,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泪水和馊水的污秽,在苍白狼狈的脸颊上划开几道刺目的、带着羞辱意味的血痕!
巷口传来商务车沉闷的关门声,在死寂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刺耳。沈昭猛地停止动作,如同最警觉的捕食者,透过垃圾箱堆积形成的狭窄缝隙,幽冷的视线精准地窥视过去。只见夏小禾被几个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簇拥着坐进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泪水洗过的星辰,闪烁着劫后余生、梦想成真的璀璨光芒,与这污秽的后巷形成残酷的对比。车辆并未立刻启动。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匆匆推开车门,小跑着折返回演播大楼侧门,似乎是夏小禾遗落了重要的东西(可能是水杯或证件)。
**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对猎物气息的敏锐嗅觉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失控与不适。沈昭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油腻、散发着霉味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潜行,迅捷地移动到通往内部通道那扇小门附近的、最浓重的阴影处。门虚掩着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面明亮的灯光如同利剑般泄露出来,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颗粒。
张曼刻意压低、却因极致的愤怒和挫败而无法完全压抑、甚至有些变调扭曲的咆哮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
“…林娜那个蠢货!废了就废了!是她自己沉不住气!活该!自掘坟墓!” 声音里充满了对弃子冰冷的漠视和切割的决绝,“重点是那个藏在夏小禾背后搅风搅雨的东西!监控、录音、照片…一环扣一环!时机掐得那么准!连徐薇那个眼高于顶的老狐狸都被当枪使了!这他妈绝不是巧合!背后一定有高手!一个深谙规则、心狠手辣的高手在操盘!”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张曼的声音陡然压得更低,却淬上了毒蛇般的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告诉秦总…他上次交代要‘清理’干净的那只‘小老鼠’…”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毒液,“恐怕…没死透!”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声音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不仅没死透…还他妈的…回来报仇了!而且…回来的这只,牙口更利!爪子更毒!手段…够阴!够狠!”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尖锐,“让他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把洞!堵!死!把缝!焊!牢!绝不能让它再钻出来咬人!绝不能!”
**“小老鼠!”**
这三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前世冰冷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地下室的惨白灯光、喉咙被扼断般的窒息剧痛、张曼猩红嘴唇边残忍快意的弧度、针管里妖异的蓝色液体推入静脉的冰冷触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直至炸裂的毁灭性痛楚…所有的画面、声音、触感、绝望瞬间翻涌、炸裂!视野中央那代表着生机的幽绿色光芒边缘,仿佛被一层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血色迅速覆盖、侵蚀!那绿色不再是生机,而像是透过血污看到的微光!
脚步声快速逼近门口!沈昭如同受惊的毒蛇,瞬间缩回更深的黑暗角落,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融入污秽的阴影。
那个取东西的助理(手里果然抓着夏小禾的保温杯)冲了出来,脚步慌乱。沈昭清晰地看到,女孩**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惊恐地左右瞟了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足以让她丢掉性命的秘密,几乎是逃也似的、连滚爬爬地钻进了等待的商务车。车门“砰”地一声被用力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如同受惊的野兽般,仓惶地加速驶离了这片污秽与秘密交织的后巷。
后巷重归死寂。只有野猫翻找垃圾的窸窣声和远处城市模糊而冷漠的喧嚣。
沈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浓稠的阴影中站直了身体。脸上泪痕未干,混合着灰尘、污渍和那几道细微却刺目的血痕,狼狈得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但那双眼睛——在昏黄扭曲、被厚重油污模糊的路灯光线下——却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整个帝都的、无声的疯狂火焰!那火焰冰冷、暴戾、带着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永不熄灭的恨意!
她微微侧过头,仿佛穿透了重重钢筋混凝土的楼宇与无尽冰冷的黑暗,目光精准地投向帝都最繁华也最阴森的某个方向,投向那个如同毒蛇般盘踞在权力与资本阴影深处的、名为“秦枫”的深渊。嘴角,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咧开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如同死神镰刀上反射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芒。
“秦…枫…” 声音沙哑粗粝,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碾碎。
她抬起那只沾着血污、污渍和馊水的手,舌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仪式感,舔过干裂渗血的嘴唇。铁锈般的腥甜在味蕾上弥漫开来,与之同时升腾的,是猎杀前那种极致亢奋、冰冷而嗜血的滋味。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冰冷的无机质宝石,没有丝毫光线的反射,只有吞噬一切的深寒。**
“你的倒计时…” 她顿了顿,声音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刮过的寒风,带着最终审判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也该开始了!”
视野中,那跳动的、象征着生机的幽绿色数字光芒,边缘晕染开的不祥血色仿佛更加浓郁、粘稠,如同凝固的血痂。而在视野的右下角,代表着苏棠生命终点的猩红倒计时,如同潜伏在侧、随时准备扑咬的毒蛇,冰冷而精准地闪烁着,提醒着这场永不停歇的生存游戏:
**【119:5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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